雖然這次鬧了個大烏龍,但黎默感覺他和遲先生的關系拉近了不少。
以前遲先生很少和黎默說起自己的事情,他們的關系就僅僅隻是普通室友關系,但現在隻要黎默開口問,遲先生都會告訴他——大概是怕又發生奇怪的誤會吧。
今天是周末,黎默起得早,正好碰見在廚房裡做早餐的遲昱。
“需要幫忙嗎?”黎默挽起袖子,站在開放式廚房的入口處,等待遲昱發号施令。
廚房的空間狹窄,過道難以讓兩個成年男人并排通過,最多隻能側身,稍有不慎還會撞到對方。
遲昱正在切小蔥,擡頭看了一眼黎默,說:“今天做番茄雞蛋面。你先坐會兒吧,很快就好。”
黎默用視線丈量了一下狹小的空間,感覺自己進去也是幫倒忙,還是出去好了,于是乖乖地坐在吧台旁邊,撐着腦袋,看向廚房裡忙活的遲昱。
遲先生比黎默高一個頭,廚房的料理台對他來說有些矮,使用水池的時候要微微彎腰低頭,白色家居服的袖子挽到手腕,切菜的動作相當熟練,圍裙在他的腰間綁上蝴蝶結,寬肩窄腰,不難想象寬松家居服裡的身材有多好。
黎默下意識和遲先生比較了起來,對方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胖瘦均勻,是很健康的體态,但自己瘦得像是營養不良,一身骨頭,硌得他屁股疼,很想長胖一點,和遲先生那樣就很好。
遲昱轉過身,捧着一個裝着水果沙拉的玻璃碗,取了精巧的金屬水果叉子,把水果沙拉放在黎默的面前,“無聊了先吃點水果,一會兒就好。”
黎默接過水果沙拉,蘋果和雪梨去皮後切成小塊,擠上香甜的沙拉醬,給他拿的金屬水果叉子頂部是一個抱着草莓的小兔子。
不知道為什麼,黎默總感覺遲先生把自己當作小孩在哄。
“遲先生的刀工好熟練,以前經常做飯嗎?”黎默坐在吧台前的高腳椅上,一邊戳小塊的水果吃,一邊和遲昱閑聊。
“嗯。小時候父母忙事業,沒空管我,大多時候隻能自己管自己。”遲昱頓了頓,回想起遲洋剛回到遲家的時候,每次受了什麼委屈,就撲到母親懷裡,提他奪走了自己十八年享福的人生,現在想想覺得挺搞笑的。
黎默聽出遲昱語氣裡淡淡的笑意,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這樣……好嗎?”
遲昱轉過身,從冰箱裡拿雞蛋,回頭瞄了一眼黎默的水果碗。
吃了三分之一,不錯。
“好啊。父母在家的時候還好,他們不在家,保姆做飯像涮鍋水,還不如我自己做。”遲昱頓了頓,握着手裡的雞蛋,回頭看向黎默,“這算我在背後說人壞話嗎?”
三言兩語,黎默就拼湊出一個小時候被不負責的保姆“虐待”,隻能自己搬來凳子,站在比自己還高的料理台上做飯的遲先生。
遲先生小時候好可憐。
黎默攥着水果叉子,搖搖頭,“當然不算,這是說明事實!”
他無比堅定地站在遲先生這邊。
遲昱看着黎默那雙因為急切,眉毛下壓,黑白分明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好可愛。
“後來呢?那個保姆辭退了嗎?”黎默追問。
遲昱回過身,往碗裡單手敲雞蛋,碗裡滑入清澈的蛋白和蛋黃,一點碎蛋殼都沒有。
“沒呢。保姆和遲家有點親戚關系,一直幹到我八歲那年,我提出要上寄宿學校。”
黎默皺着一張臉,顯然這個結局并不符合他的心意,失望地歎息:“……啊?”
遲昱正在用筷子攪勻碗裡的雞蛋,聽到背後傳來的語氣,怨念極了。
他的嘴角上揚之後,就沒下來過。
“其實也沒什麼,保姆也就是在我面前做飯難吃了一點,平時渾水摸魚,做做表面功夫,在頂頭上司面前格外會演。這種人在社會上不少,而且往往比踏實能幹的老實員工混得開。也算給我上課了,以後我再遇到這種人,就能分得出來了。”遲昱反過來寬慰年紀輕輕的黎默,言語間聽不出有什麼怨氣,反而還格外豁達明朗。
黎默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心髒變得沉甸甸的。
原來成熟的遲先生是被别人傷害過後,才學會成長,變得可靠。
看着熟練備菜的遲昱,黎默心念一動,捧着水果碗,走到遲昱的身旁。
遲昱的餘光瞄到黎默走過來的身影,轉身看向他,見他插起一塊雪梨,遞到自己的嘴邊,像是在安慰他。
“很甜。”黎默舉着水果叉,示意他吃雪梨。
遲昱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确認什麼,但黎默堅持,他便垂下眼眸,微微低頭,用對方用過的水果叉子,咬下了那口雪梨。
溫熱的鼻息掠過黎默的指尖,黎默的身體僵硬了一瞬,好像有電流竄過他的身體,很快又消失不見,仿佛錯覺。
“确實很甜。”遲昱笑着說。
觸及到遲先生一如既往的溫柔笑容,黎默捏着水果叉,鼓起勇氣,說:“就算遲先生不計較,也不代表過往的傷害沒有造成。你不愛記仇,我會幫你記着。”
遲昱眼睫輕顫,似笑非笑地問:“記着又能怎麼樣?”
黎默咬着唇,他知道自己特别幼稚,成熟的大人都不記仇,像遲先生這樣,但是他就是氣不過,讨厭有人對遲先生不好。
“……我詛咒她點的外賣,永遠無法準時送達。”這是黎默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詛咒了!
面前的青年替他憤憤不平,遲昱無法說出什麼不用他記恨别人的大道理,或者是自己早已經釋懷之類的話,好像隻要一說出口,就會把對方遞過來的好意推得很遠很遠。
“謝謝你,我心裡好受了不少。”遲昱接受了他樸素的好意,笑容更加燦爛。
原本以為遲先生會說他幼稚,會說這與他無關,沒必要攬在他的身上,卻沒想到遲先生會這樣回應,好像……遲先生也在支持着他,認可他對人使壞的陰暗面。
黎默抿着唇,耳朵變得粉紅,轉過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一口接着一口地嚼水果,掩飾自己撲通撲通亂跳的心髒。
他到底怎麼回事?
為什麼一對上遲先生,就變得不像自己了?
兩人一起吃過早餐之後,黎默便出門去送外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