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黎默本該對遲昱敞開心扉,但是黎默從小到大都很難開口對别人訴說自己受到的委屈,感覺有些羞恥。
所以他隻是草草地概括了一下。
“送外賣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讨厭的親戚,他給我打賞了九塊多,感覺不花掉不舒服。”
“現在花掉了嗎?”
“買電池的時候花掉了。”
“心情有好點嗎?”
“嗯!”
樓與樓之間的巷道狹窄,頭頂傳來短視頻的罐頭笑聲,夾雜着洗碗時的水聲,鍋碗瓢盆叮叮當當的聲音。所謂人間煙火,大概都是這樣吵吵鬧鬧。
昏暗的巷子沒有路燈,僅憑借樓上的燈光還不足以照見腳下的路,遲昱打開手機手電筒,照亮他們同行的道路。
黎默悄悄拉住遲昱的衣袖,擡眸瞧他的反應。
遲昱垂下眼眸,看見那兩根小心翼翼捏着他衣袖的手指,抿着唇笑,默許了黎默的動作。
黎默察覺到身旁人放慢了步速,像是在配合自己的步調,有點開心,忍不住得寸進尺,又加了一根手指,與遲昱衣袖的接觸面積更大了。
怕被他發現自己的小動作,甩開自己的手,黎默的話不自覺變多。
“不知道為什麼,以前我走這條路的時候,樓上越是吵鬧,就越覺得身邊好安靜,路上稍微有點動靜,都能吓到我。”黎默想到自己的慫樣,就忍不住笑。
遲昱卻沒有跟着他笑,反而有些心疼。
他以前一直都是一個人走這條夜路,會害怕也很正常。
“怕黑嗎?”
“不怕黑。地下室不開燈的時候,沒有一點光亮,我倒是不怕,但是很怕安靜。”
“怕安靜?”
“嗯。感覺好像地球上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剛搬到這裡的時候,我很難入睡,每次睡前都要找好哄睡視頻,開着聲音放在床旁邊,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什麼哄睡視頻?”
“英文名著朗誦……”黎默的語氣漸弱,一聽就知道他上英語課的狀态。
遲昱見他苦惱地皺起眉,腦補了他聽到外文時昏昏欲睡的樣子,忍俊不禁。
黎默聽到他沉悶的笑聲,就知道他在笑自己,耳朵微微發熱,扯了扯遲昱的衣袖,說:“我英語成績還可以的,就是聽力和口語不行。”
像是在迫切地證明自己也不差。
遲昱忍住了下手揉他腦袋的沖動,望向巷子口,笑着問:“那你聽過這篇嗎?”
“什麼?”黎默看向遲昱。
一段流利的外文傳來,音調抑揚頓挫,像是某篇詩歌,偶爾捕捉到的幾個單詞在黎默的腦海裡剛翻譯成中文,又跳到了下一句。
"Love alters not with his brief hours and weeks.
"But bears it out even to the edge of doom*……"
遲昱的聲音好聽,說的外文又是标準的英音,咬字發音清晰,顧及到黎默的英文聽力一般,還放慢了語速,便念得格外缱绻。
在這幽暗的夜裡,他們步調一緻,落在面前的手電筒燈光像銀白色的絲綢。
黎默忍不住走神,偶然想起小時候和父母去劃船,他和媽媽坐在船尾,湖面上波光粼粼,放眼望去,便像絲綢一樣。
黎默的心神也跟着遲昱錯落有緻的聲調,蕩漾,不受控制地忽上忽下。
最後一個單詞落下,兩人剛好走出了這條巷子,站在住處門前的空地上,大片的月光照射下來,他們的影子連在了一起。
黎默感覺自己好像被捉弄了,拉住遲昱的衣袖,把他的衣服都攥得起了褶皺,玩笑般問:“叽裡咕噜的,說的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