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随望了望身後的大人們，又望了望眼前的顔知曉——似乎所有人都真就把這人的悲傷當成了一場夢，可隻有戚随知道，這人真的哭得很傷心。

哪怕是因為夢裡的情節而傷心，哪怕他傷心的根源其實本就不存在，可他的傷心是實實在在。

戚随想起來自己小時候隻要做噩夢被吓哭，就會抱着被子想去找爸媽和老姐求安慰，那時候他們就會騰一個被窩給自己鑽進去睡，然後什麼也不說，也不嘲笑自己，隻是伸手把自己攬進懷裡，再輕輕拍打着自己的後背，他便能又安安心心地閉上眼睛回到夢鄉中去。

所以啊遇到做噩夢的人，隻要聽他說說胡話、抱抱他、給他一個擁抱就好了。

戚随低頭看了一眼攥着被單哭得亂七八糟的顔知曉，想伸手給他一個來自連長來自戰友來自兄弟的正義擁抱，可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背後還有幾雙大人的眼睛，他的臉便控制不住地紅了起來。

怪難為情的，但戚随也沒敢深想，抱抱兄弟而已，有什麼難為情的。

可眼看着顔知曉越哭越委屈，戚随深吸了一口氣，一咬牙，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鐘馗。

也不知道這對師徒什麼時候修煉出來的詭異默契，這一眼，鐘馗居然看懂了戚随的意思。

于是那高大威猛的雄壯男人，便用一些老師的花言巧語，把兩位家長成功騙走。

很快，病床前隻剩下戚随一人，他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剛一低頭，便對上了顔知曉那雙哭得六親不認、水光潋滟的眼睛。

不得不說，自己這兄弟長得是真帥，這副樣子要是拍成電視劇，肯定會挂上“破碎感”“委屈小狗”之類的時髦詞彙沖上熱搜。

戚随忍了半天沒忍住，伸手用指腹幫他擦了擦睫毛上的淚花，結果那人正好眨了眨眼，濡濕了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樣輕輕刷過他的指腹，叫他的心尖兒都變得癢癢的。

戚随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咕咚咕咚起來，他立刻縮回手，繼續隔着墨鏡和那雙濕濕的、渙散的眼睛小心對望着。

與其說是對望，應該還是自己單方面望着他，顔知曉的目光顯然是沒有焦點的，他還沉浸在戰争勝利和自己即将陣亡的悲喜交加之中：“連長……連長……嗚嗚嗚……”

顔知曉一開口戚随就耐不住了，伸手輕輕環住了他，就像小時候爸爸媽媽抱住做噩夢的自己那樣。

被那人抱住之後，戚随渾身也僵直了一下，接着也緩慢擡起那隻沒有挂水的手，回抱住了戚随。

“戚随……”

那人一聲輕喚，讓戚随整個腦子都清醒過來——他沒有在喊連長，而是在喊自己的名字，而且他說話的聲音特别清晰，聽起來像是還醒着。

“明天的朝陽，一定是金色的。”顔知曉在他耳邊輕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