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不必客氣,我們這也算是盡地主之誼,他們家啊,味道是真不錯。”烏容瀾笑道。
說着話,聽得門外馬嘶聲,海三娘面露歡喜之色,說着:“冤家,你可回來了!”迎出門外,不多時,搭着一個男子的手臂進來。那男子生了一副英氣肅殺的眉眼,皮膚微黑,結實勻稱的肌骨顯示出彪悍的力量。
隽清看到他,喚了一聲:“塗南大哥。”那男子看見她,隻是微微點點頭,目光撇了一眼她身旁的幾位,跟海三娘說話去了。
菜上齊了,烏容瀾“騰”地一下起身,抓起酒壺給酒杯斟上酒,“這一杯敬我蒼遙兄長,多謝剛剛大義相助。”一仰脖飲盡杯中酒,又自顧自斟了一杯,“這一杯敬表兄,恭喜表兄得此良駒。”
大義信擺擺手,“行了行了坐吧,别喝醉了。”
“不會,我的酒量千杯不倒……”誇下海口還不忘叮囑隽清:“姑娘别喝了啊,随意,吃菜哈。”
蒼遙對大義信說:“殿下的馬術當真是可以。”
“那當然了,”還未等大義信開口,烏容瀾又接上話了,“論弓馬騎射,能赢我三表兄的不多,除了……”他忽然噤聲,尴尬地笑笑。隽清心想他大概是貪了幾杯,差點脫口而出,想說已故的都利行副王。
氣氛冷了一瞬,蒼遙悠悠地說:“人說契丹馬極曲,可馳走林木間,奚馬好筋節,率賓馬靈巧,剛剛這一匹白馬,倒也是難得一見的好馬了,得遇伯樂,也是它之幸事。”
烏容瀾跟着點頭,忽然湊向大義信,“表兄想給這匹馬起個什麼名?不會是叫小白吧?”
大義信一睨他,“小白怎麼了,多好記啊,我讀書少,你可别為難我。”偏頭看見隽清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有如神助地請求:“要不,高大人幫起個名吧。”
隽清笑意一滞,“我起?不合适吧?”
烏容瀾一拍大腿,“合适,合适極了呀,姑娘幫幫那馬兒吧,不然它知道自己叫小白,該傷心了。”
“既是白馬,不然浮雪如何?或者……”還沒“或者”出來,大義信當即拍闆,“就它了,浮雪,多謝姑娘!”
海三娘來到這邊,“來來來,貴客登門,小店是蓬荜生輝,新品糕點,贈給幾位嘗嘗,有什麼建議随便提啊。”說着,小厮在每個人面前放了一碟瑩白如玉的點心。
“多謝老闆娘。”烏容瀾多飲了幾杯酒,有些微醺,嘗了口糕點,便拉着蒼遙大談特談起來,聊到入心處,倒像是跟蒼遙相見恨晚一般,推杯換盞,恨不能把心掏出來。
酒足飯飽,隽清剛要起身,卻被烏容瀾拉住手肘,按回座位上,“怎麼能讓高大人拿錢呢,這回去我不得遭殃。”
大義信在底下踢他一腳,烏容瀾回頭看他,搖晃地起個身,“三表兄你也不用管,我去!”
隽清掩面淺笑,大義信扶額。
告過辭後被仆從攙着出門的當口,烏容瀾還回頭沖蒼遙說:“蒼遙兄,下次你來再打馬球,再戰一場!”
蒼遙笑道:“一定。”烏容瀾這才心滿意足地爬上馬車,蒼遙轉而對隽清說:“小烏公子倒是有趣。”
大義信吩咐好烏家家仆,見馬車走遠,方回身說:“讓二位見笑了。”
“如此真性情,我等羨慕還來不及。”蒼遙客氣地回道。
大義信看看他們,問道:“用不用我派人送你們?”
隽清早就注意到,大概是因之前慕祈夜闖王府之事,如今大義信出門,明裡暗裡會跟着不少護衛。他口中問的是“你們”,其實是看着她問的,遂說:“不勞煩殿下了,我等很近的,自己回去即可。”
蒼遙一笑,“殿下放心,我會将高大人周全地送回去的。”
大義信點點頭,彼此拜别,也登車回府。
隽清回身打量蒼遙,“蒼遙大人酒量可以啊,跟沒事人一樣。”
“不然你還能背我回去嗎?”蒼遙微笑地回,“你們渤海的酒不夠烈,等有機會請你喝我們的酒,就像風吹廣原,甘冽悠遠。”
随着她的腳步往來的方向走,蒼遙問:“姑娘是回家嗎?”
“回司裡。”
蒼遙“哦”了一聲,隻是落後一步默默跟随着她,隽清忽然停步,轉身擡手示意,“前邊就是驿館了,蒼遙大人今日吃了不少酒,回去好好休息吧,下官告辭。”
走了幾步,隻聞身後傳來一聲問話:“姑娘信佛嗎?”
一個莫名的問題讓她回過身望向他,隻見他踱了兩步來到她面前,忽然輕輕擡起手撫向她頭頂,她下意識一躲,他收回手,轉而攤開,手心裡是一枚不知何時掉落的葉子。
他的聲音如松間清泉流過,“佛說萬法緣生,人世路長,我們也許還會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