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講清事情原委,忽聽見客棧樓下一陣騷動,緊接着便是很多人上樓來的腳步聲,有人連門都不敲便闖了進來,看着眼熟,應是王術府裡的小厮,他定睛一看,擡手指着他們喊道:“就是他們,掌櫃這些時日一直跟他們來往,他們肯定脫不了幹系!”
随他進來的人穿着官服,看起來是本地的官員,他的目光剛剛在裴翊身上定了定,忽然睜大了眼睛,“大人?”連忙施禮,“下官見過裴大人。”
夥計聞言一愣,疑惑地看向裴翊。
裴翊起身問那官員:“出了什麼事?”
“回大人,本地一商人王術今日被發現缢死于家中,在下正率人查訪,不知大人在此,實在是唐突,還請大人恕罪。”
“王術死了?”符昶這一早上的消息聽得已經快無奈了。
裴翊語意沉沉,“去看看。”
王術那富麗的宅子已被府衙派人圍住,附近百姓議論紛紛,隻見黑壓壓一隊青雲衛趕來,在大門兩側分列而立。裴翊穿回了玄色織金暗紋的青雲服,披風獵獵于風中,随着官員的引領,再次走進這宅子,符昶、高隽清緊随其後。
王術的屍身本懸在房梁,如今已被放下。裴翊觀察着他的屍身,府吏說道:“大人,這王術還留下一封遺書,請您過目。”
裴翊接過展開,裡面無非就是大包大攬,将罪責攬于己身,謝罪自盡。裴翊看罷說道,“把府中的女眷、侍女都叫過來。”
“回大人,府中人等都在旁邊院中看着呢。”官員回道。
裴翊聞言,徑自朝他所說的院中行去,官員不明所以,隻得撒腿跟上。
隻見府中所有的侍從在院中跪了滿地,被吓得不輕,裴翊幾乎是挨個看過去,看到最後,回頭問道:“那個慧娘呢?”
府中的管事哆哆嗦嗦地回道:“慧夫人今早就不見了。”
裴翊轉身吩咐符昶:“她走不遠,帶人找回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慧娘果然被青雲衛從城門旁攔截,帶了回來,此時也立于院中,身上帶的包袱查過,隻是一些衣物和碎銀。
裴翊看看她,問道:“王術死了,你不難過嗎?”
“日子不還得過嗎?”她面上不見一絲悲傷,說這句話時,還扯出一個并不自然的微笑。
“把手伸出來。”裴翊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在場皆疑惑。
慧娘顯然也沒明白他的用意,但也不是很配合,雙手在腰間交握,紋絲未動。裴翊側首看看旁邊的高隽清,高隽清會意,向慧娘走去,還未等開口,就聽慧娘說:“不勞煩大人了。”展開交握的手掌平攤開。
裴翊并不滿意,令道:“另一面。”
慧娘将雙手翻過來,露出手背,裴翊看着她指甲上鮮紅的蔻丹,沉沉問道:“為什麼殺王術?”
衆人聞言皆驚愕,慧娘擡眼看他,“大人說什麼?”
“王術不是自殺,他是先被人勒死,再僞作自缢。繩子上留有紅色的印迹,不是血,這裡所有人,隻有你手上有蔻丹,你有何要辯解的嗎?”
她起先嘴唇發白,漸漸的綻出一抹微笑,又變為凄涼慘淡的笑聲,仿佛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一般,目光兇戾,“他是妖魔的幫兇,他也是妖魔!”
有青雲衛上前制住她,她沖裴翊說道:“你們不是來查那個鐵礦的嗎?你們那些家國天下的我不懂,我隻知道那些被抓來的鐵工,他們都是無辜的。我弟弟也是其中的一員,他死在這了。王術掙的那些錢,全都是血。”
“王術背後的人,你知道嗎?”
慧娘搖搖頭,“我管不了那些,那是你們該關心的。”
“這封遺書,是你替他寫的嗎?”符昶在她眼前亮了亮。
“我不識字,如何寫?”
“你一個女子,就算殺的了他,也很難獨自僞造自缢的現場,你可還有同謀?”
“一人做事一人當。”
“那胡山是你什麼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昨日一早你去見了誰?”
慧娘沉默片刻後說:“他是鐵利人,當年受了很重的傷倒在門外,我救了他,他就要舍命來幫我。”
“那他還真是說到做到,”裴翊說,“他死了。”
聽到這句話,她眼中有一瞬的震驚和難過,但也是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