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清也毫不客氣,身似白鶴,劍若凜霜,在那些打手中間穿梭周旋,不費吹灰之力。
裴翊沒出手,她的劍術有所成,對付這些人,綽綽有餘。
一位年長的村民看了半天,忽然指着隽清顫聲說:“是神女,白山神女回來了!”
裴翊奇怪地看看他,村民們也愣住,但這混亂的場面沒有持續很久,有一個人來找多羅說了什麼,多羅聽罷忽然制止了那些手下,撇下這邊,向後面的山道上小跑而去。
相裡徵對裴翊說,“那個人就是南燭。”
隻見遠處山道上遠遠來了一人一騎,騎馬的人沒有看到剛剛的沖突,隻是看到這邊有不少人,其中有多羅,遂沖多羅喊:“多羅,你在這幹嘛呢,正好我找你,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好像是府裡的大人。”相裡徵說。
多羅一臉谄笑迎上去,“府君有什麼指示?”
馬上人問:“我問你,有沒有看到一位王城來的大人,青雲司的,姓裴。”
“王城來的,沒有啊,”多羅撓撓頭,“青雲司是什麼?”
“……”
來人無語,也懶得理他,自言自語,“怪了,說是沿着這條路來,怎麼沒接到呢?”
所謂的“羽郎”此時從人群中走出,朝馬上人喊道:“你找我嗎?”說罷解開略顯破舊的外披,現出玄色錦袍來。
除了隽清和相裡徵,衆人皆是一震,南海府的官員又驚又喜,顧不得愣在當場的多羅,下馬小跑而來,打量裴翊,忽而行了個大禮,“南海府吏馮靈均見過裴大人。”
本站在遠處的眸色深沉的幕僚行至多羅身側,用契丹語說:“瞞不住了,都殺了吧。”
瞞得過别人卻逃不過隽清的耳朵,她聞言提劍直指,“你們想滅口嗎?”
馮靈均聽聞,這才仔細瞧了瞧這情形,回身質問多羅:“發生什麼事了,你瘋了嗎?”
裴翊朝多羅說道:“多羅首領,聞聽貴地發生了一樁命案,可否與本官細說一二。“
多羅面色鐵青,“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幹嘛的,但是我看就不用了吧。”對手下說:“給我殺,一個不留。”
馮靈均拔出刀來護在裴翊前方,隽清看看他,剛想提劍迎上那些人,卻被裴翊拉住手臂。
随着一聲海東青的嗥鳴,符昶帶着四周埋伏的青雲衛現身,包圍了此處,多羅手下的烏合之衆不敵,紛紛棄刀求饒。
多羅被五花大綁,破口大罵。隽清遍尋南燭的身影,發現他居然趁亂搶了馮靈均的馬想逃,朝外圍的青雲衛喊道:“抓住他!”
他縱馬突出包圍,眼看就要逃脫,裴翊吹了聲骨哨,空中盤旋的海東青俯沖下來,朝南燭的眼睛便要啄去,他伸手格擋,馬也受了驚,将他甩下馬背,摔得差點閉過氣去,被青雲衛拉起來控制住。
馮靈均引裴翊到一旁,避開衆人,忽然再次揖道,“少主,我可見到您了。”
裴翊看看他,“你是白山部?”
“是,很多族人遷到了南海府。”
他的身份是個秘密,知道的人不多,但都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既然在府裡當差,便好好當,多為百姓做些事情,還要記住,”他的目光充滿了警示,“沒有什麼少主,渤海隻有一個王,需記謹言慎行。”
“卑職記住了。”
這廂隽清不無疑惑地問相裡徵:“剛剛我聽他們說什麼白山神女,什麼意思啊?”
“在下可否冒昧先問姑娘一個問題。”相裡徵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的兵器上,“姑娘手中這柄劍是何處得來?”
她看看雪魄,“一個朋友相贈的。”
“這故事說來話長,那還是我很小的時候,當時村裡也發了種瘟病,有個過路的夫人通些醫術,救了全村的人,後來還教給村民一些種植、紡織的技藝,村民的日子好了很多。夫人後來離開,村民感念她,因為她說過是東邊來的,都尊她白山神女,她當時随身帶的就是這樣一柄劍。”
他口中的那位夫人想來應當是離開司中之後的雲霜掌司,這機緣也是奇妙得很。
“敢問姑娘,她的名字裡是否有個‘雲’字?”
“你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沒有告訴過大家她的名字,不過她說過,天上的流雲就是她。”
“她叫雲霜。”
“原來恩公的名字這麼美,”相裡徵又問道:“姑娘可是雲夫人的傳人嗎?”
“那倒談不上,這劍是她的後人贈給我的。”
相裡徵眼神一亮,“不知我們可方便去拜會她的後人?”
“他不在渤海,不是很方便。”
“在下明白了,還是要多謝姑娘解惑。”
裴翊和馮靈均走來,向村民說道:“案子我們查清會知會大家,大家各自還家,安心生活吧。”言罷裴翊看了眼相裡徵,“借一步說話。”
在裴翊審視的目光下,相裡徵容色平和,隻聽裴翊問:“那個玄灲徽紋,到底是怎麼回事?”
相裡徵忽然下拜,“大人明鑒,那是我畫的,若要責罰,罰我一人便是。”
“你為何這麼做?”
“孟三死了,我們就算想去告發,可能也是有去無回,看告示這個玄灲如今鬧得厲害,若是在這出現,肯定會驚動王城,這樣或許還可以早日昭雪。”
“起來吧,”裴翊看一眼被青雲衛綁縛跪伏于地的南燭,“若讓你歪打正着,倒還是大功一件了。”
南燭迎向裴翊的目光,頗為不屑地念道:“玄菟月初明,澄輝照遼碣……”
“這個詩……”隽清聽着有些耳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看過。
相裡徵說,“是太宗的詩,當年唐太宗征高句麗,在遼東城大勝,望月詠懷,我之前在積翠山佛寺清修,聽人講過。”
符昶好奇地問道:“他念這詩什麼意思?”
“罵我們。”相裡徵平靜地答道。
“啊?”
“這詩的最後一句是,“駐跸俯丸都,伫觀妖氛滅。”
符昶啐了一口,“說誰是妖,他們才是妖。”
隽清問相裡徵,“你是漢人吧。”
相裡徵笑笑,“從前,夫餘、三燕、高句麗,都曾經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如今,漢人也好、靺鞨人也好、高句麗遺民也好,都是渤海治下子民,族淵何處,又有什麼區别呢?”
“你天資不錯,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去府裡謀份差事。”裴翊說道,相裡徵一愣,看看旁邊的馮靈均,馮靈均笑笑,“大人推舉,想來的确也不是什麼難事。”
“多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