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佑翎幾歲你知道嗎?才十歲的小孩你花三萬兩送國子監讀書,有這閑錢你打水漂還能聽個動靜!”
剛跨步進内院,江佑翎聽得這聲夾着怒火的質問聲,克制不住的身形一僵。
感受着這一股懼怕似乎來自靈魂深處,江佑翎轉動許久不用的大腦慢慢回想。循着原身少的可憐的記憶,眨眼間便分辨出發聲的主人是原身的父親江長生。
江長生,是朝廷冊封的第四代護北侯。
按血脈繼承而已,其本人于國于朝毫無建樹。
至于性情,根據現有記憶能夠揣測出來的便是迷信——因原身生而克母,被江長生不喜,甚至無視。除卻逢年過節祭祖等大事江佑翎作為江家子弟必須出席外,是完全沒有跨出自己的院落半步。
總結着,江佑翎自我寬慰的笑笑。
他跟原身非但同名,也同樣被父不喜。難怪有緣魂穿。
随行的李嬷嬷見江佑翎渾身忽然溢出形容不出的傷感,當即清清嗓子,想要開口提醒屋内的夫婦一聲江佑翎到了。
畢竟她家姑娘錢都花出去了,那也要這庶子心懷一份感恩,學些才識。再不濟也做個長袖善舞之輩,結交些人脈,日後好輔佐佑鑫少爺,光耀侯府。
豈料她剛嘴皮子一張,就聽得自家姑娘清清脆脆着回應:“林玉鳳就差踩着我的臉笑話我了!作為嫡母,我焉能不大氣?我李玉嬌能因區區幾萬兩銀子丢了顔面,被人笑話我心胸狹隘,容不得一個庶子上進?江長生,江佑翎是你兒子,你不想着給他讀書,怎麼有臉到我院子叫嚷?”
這語速快的,讓她這老奴都來不及咳嗽提醒!
李嬷嬷心焦着,直接揚聲喊了起來:“禀侯爺夫人,二少爺到了!”
二少爺聽得這聲若洪鐘的呼喊,趕忙調整好自己的微表情,免得洩露了端倪讓人認出來他是個奪魂的鬼怪。但或許又含有兩分希冀。
畢竟江長生是個迷信的人,信道。
從道士專業角度來說,或許能激發出人一份的慈父懷疑。
思緒偏飛着,江佑翎聽得“咣當”一聲開門響,膽大的擡眸望過去。就見記憶中有些偉岸讓人懼怕的爹,其實身形不魁梧,略微消瘦忻長,面貌算俊美。整個人乍一看看過去,就是個錦衣玉袍的貴公子哥而已。
被腹诽的貴公子哥瞥了眼慢慢彎腰行禮的江佑翎,腳步一頓,開口:“想讀書就好好讀,别在國子監丢了我護北侯府的臉。不想讀書就不用去,區區三萬兩銀子打水漂了也行。”
江佑翎如遭雷擊。
三萬兩銀子換算現代購買力,怎麼也值個三億吧?
就這麼嘴皮子一碰,不要了?
“父……父……父親……”江佑翎表示這絕對不是靈魂□□沒融合好的結巴,而是佩服這土著侯爺的财力,“孩……孩……孩兒想……想讀書的。這錢……這錢……”
“一副小家子氣的。”江長生不耐的一甩袖:“行了,你讀書你讀書去。”
說完,便揚長而去。
江佑翎瞧着眨眼間走的飛快的江長生,忍不住想着自己看過的不少狗血電視劇——士農工商是鄙視鍊。所以堂堂侯爺娶一個商戶女,十有八九就是為了吃絕戶财。
緊張着,江佑翎都不敢看一眼前方站立,珠光寶氣,在陽光照耀下就差泛着金光的嫡母李玉嬌。
李玉嬌掃了眼瑟縮身形的庶子,徑直開口:“既然你聽到了,我也就直說了。你去國子監好生讀書。讀書讀不出名堂也行,起碼給我三更起夜半睡,揚一個刻苦好學的名号來。有個好學的名聲,以後再花點錢請窮酸誇贊幾句好替你活動個閑職,也方便你娶個媳婦。”
江佑翎聽得這一連串清晰日後規劃,靜默一瞬,彎腰,複述着記憶中的話語:“兒……兒……勞煩母親操心了。”
見江佑翎還算有些感恩的舉動,李玉嬌一昂頭:“你也大大方方點,好歹是侯爵公子!”
說着,李玉嬌又覺氣悶。
她家雖然是皇商,嫁給江長生這侯爺,算得上高嫁。哪怕侯府早已沒了權勢,但好歹還有侯爵。
還能傳承一代不降爵繼承。
她兒子一出生就等着繼承爵位了。
可從小跟她掐尖的林玉鳳不知道怎麼腦子進水了,下嫁一個窮苦書生。還不是有才的狀元郎,不是有貌的探花郎,就一個普普通通的二甲進士。陪着人苦哈哈去外放,這兜兜轉轉十來年終于能歸京了。豈料林玉鳳還口口聲聲慈母,滿心炫耀自己庶子也成器。
越想越氣,李玉嬌強調:“嫡母的本分我也會盡。但你自己接下來也機靈點。其他人不用去比,但碰到所謂的五品孺人林玉嬌,禮部員外郎孟傳琮大人的庶子,你一定要比他優秀!”
瞧着言談間帶着笃定傲然的嫡母,江佑翎恍恍惚惚,恨不得一棍敲死自己。
他要是沒記錯,這嫡母李玉嬌今年三十歲了。
按着古代社會風俗,李玉嬌應該是端莊沉穩的大家主母,要粉面含威,不怒自威。哪怕是現代社會,三十歲也在職場淬煉幾年,也要學會穩重了。
可……可這嫡母看起來,是活得天真肆意,随性而為。
震驚着,江佑翎小心翼翼颔首回應:“您……還望母親您放心,孩兒記住了,定然會好好表現。”
李玉嬌聽得這難得的一長串的話語,眉頭一挑,看了眼江佑翎。
但一看,也跟自己記憶中的江佑翎沒什麼區别,依舊穿的灰撲撲的,也佝着身,活像是受苦受難的小可憐,沒點小孩子的精氣神,讓人看着就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