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佑翎恍惚點點頭,“那……那我坐……坐最中間的位置?”
“快上課了,我要先研墨和學習。”
見江佑翎說着認真,許譽也沒打擾人上進的愛好,點頭道:“放心坐,咱們按着血脈來排位。你家雖然落魄了,但到底還是開國侯爵。比後宮裙帶高貴。再說白家就是泥腿子人家,靠着裙帶起家沒兩年,婕妤一宮主位都不是。”
“所以在這間學齋裡,我老大你老二,知道嗎?”
“腰杆子挺直了,大聲點說話!”
“謝謝老大我記住了!”江佑翎用中二熱血口吻回應。
老大驕傲着,拍桌案:“小弟上道。”
說完他也難得拿出書來翻了翻。
江佑翎見狀微微籲口氣。
這“老大”好哄,接下來裙帶白寶兒能哄的話,那他們這個學齋學習氛圍就應該濃郁了。
正琢磨着,江佑翎就見有人手緊扣着門,探着頭問:“請問……請問這裡是啟學齋第十間嗎?”
“是。”江佑翎當機立斷回應一句,目光炯炯的看着手爪都有些胖乎乎的學子,“請問你是我們的同窗嗎?”
“這胖乎的應該就是白寶兒。”許譽看着門口的身影,端出知道百事的模樣,給小弟分享着:“白寶兒據說人如其名是白家寶貝疙瘩,被養得十分胖乎,隻吃葷菜都不吃素!因此還鬧出過笑話來,據說那什麼都拉不出來,白婕妤梨花帶雨的苦請皇上恩賜太醫。結果出來後,太醫都笑了。”
前來的白寶兒聽得這話羞紅了臉:“我……我們……已經知道錯了,就……就莫要笑話了。”
“那你聽我們的話,做三弟!”江佑翎見白寶兒眉眼間閃過的自卑,清清嗓子,起身靠近許譽,正色道:“大哥,您覺得如何?再加上張長海做小四,咱們這個齋不管學習如何,但肯定團結,能夠互相幫助,應對師長的某些考察。”
話語到最後還拉長了音調,讓人有無限的遐想。
白寶兒聽得這話,隻覺自己感動着能夠中午少吃一隻雞。自從他們家發達後,所有人看他們眼神都是輕蔑鄙夷,卻又不得不帶着些讨好的意味。隻因為她姐姐誕下了大公主,皇帝的長女。
按着以往的慣例,皇帝對長女總是有加封,好為其他女兒鋪路。即便白家貧寒即便姐姐目前不是妃,但光熬時間都能熬得到。
張長海手指捏着抹布越發用力了些,眼裡帶着審視看着江佑翎。
這江家大名,他也聽聞過。兩代主母都是商賈,是貴族圈子裡的笑話,商賈圈子裡各家夢寐以求的東床快婿所在——一旦嫁女進江家,起碼外孫能夠搖身一變成人上人。再也不會因為士農工商這森然的尊卑秩序,被世人嘲笑。哪怕有再多的錢,商賈從身份地位上來說,就是低人一等。
但也因此,他倒是覺得江家這個權臣圈子裡的“破落戶”自然也要竭力重新回頂峰。尤其是江佑翎這一代已經是爵位傳承的最後一代了。
江家為了保持地位,培養個庶子扮豬吃老虎也有可能。
随口以結拜的名義,将他們團結在一起。不管鎮國公如何表态,且看白寶兒感動的模樣,恐怕白家就能夠結交攀附上。
思忖着,張長海眼角餘光落在許譽這個被鎮國公老太君捧在掌心裡的孫子。
許譽被寵的嬌橫,不知天高地厚,還自以為是不好讀書,隻愛習武。
作為武人,最講究個熱血仗義。
“公子,您是……”
許譽不耐一聲閉嘴打斷張長海的話。他擡眸看向江佑翎,眉眼間帶着思忖。而後斜睨着不遠處身形都有些臃腫,長得也不算好看的白寶兒,挑剔着:“這種胖子收小弟又什麼用?”
“瘦下來或許好看呢。要不然他姐姐怎麼會是婕妤?”江佑翎有瞬間都覺自己是谄媚的小太監了,為了良好的學習環境是變着法的穩定班級人員。
“那等瘦下來再說。”許譽道:“你是因為好看。再說我對你客氣一分,也是因為你哥仗義。你哥昨日送了我們一人一百兩銀子當跑腿報消息的費用!”
“什麼?”江佑翎震驚。
“我跟你說……”
見許譽連筆帶劃訴說起來考核過後的看熱鬧的行程,白寶兒壓下心裡的傷感,慢慢的一步步靠近桌案。也不敢選擇第一排的位置,小心翼翼在第二排落座。
哪怕隻能看見兩人的背影,他莫名覺得自己能夠獲得些勇氣。起碼不像昨日,明明他也在現場的,可是他不敢看不敢聽。
隻是縮在角落處。
唯恐自己又又做錯了什麼事,惹了笑話,連累了在宮中的姐姐被笑話。
與此同時張長海瞧着轉移了話題的公子哥,神色複雜的往後退,默默繼續擦拭自己的桌案,便豎耳傾聽這昨日的種種。
帶着羨慕聽得一幫公子哥長驅直入去廣業堂這個勳貴嫡長子雲集的地方。
另一邊江佑翎聽完後自己名義上親哥的回應後,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家族顔面受損,在封建時代算得上大事件了。像許譽這些人甚至還用上兔死狐悲,隻出于同樣武勳子弟的群體情誼去通風報信,釋放善意。但江佑鑫的回應透着些漫不經心的決然,直言祭酒處理就翻篇。
這方式……
江佑翎想要站在江佑鑫的角度好好分析,便聽得咚咚咚的“銅鐘”聲響。這聲響,昨日便知道了是上課的意思。
故此他朝許譽鄭重一抱拳,給足人“老大”的情緒價值,而後迅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三字經》。
見小弟這般肅穆的迎接夫子到來,許譽難得有樣學樣的有些老大擔當,跟着肅穆狀。
這屋内老大老二都如此乖巧,其餘兩人自然也是照辦。
白文清走進時就見四個崽子都老老實實,就連有些刺頭擔憂的許譽也是身形筆直坐如松柏,像個學生模樣。
感歎着,他滿意一挑眉,道:“今年由本官來帶你們。”
“白大人,不是應該有博士們帶我們學習嗎?”許譽聞言有些驚詫。
江佑翎也點點頭。
他也打聽過的國子監的夫子資質如何。
據李嬷嬷介紹,這夫子在國子監中是有正經官職的,喚做博士。
博士從進士亦或是舉人中選取,是官學中負責教導學生的文官。國子監博士皆是正兒八經的二等進士,正七品文官。
相當于後世負責教學的教授。
白大人是學錄,相當于後世教育局人事科的。
兩者從官職上來說區别還是挺大的。
哪怕他信任白大人的才學。
但還是得問清楚白大人怎麼纡尊降貴搞教育了。
白文清見許譽開口,其他學生一個接着一個,跟擊鼓傳花一下,小雞啄米的點頭,無奈搖頭。
他也不想教書。
可無奈官大一級壓死人啊,更别提蔡青苗比他高好幾級。
這位祭酒大人做了個噩夢,覺得國子監接下來要水深火熱,熱鬧死人。字面意思上的死人。因此直接下令調動,讓他親自負責盯梢一群才智有些問題的學生。免得這些走後門的,被朝中那些改革激進甚至狹隘上的官吏盯上,搞事。
隻不過這些緣由不能外提。
因此白文清淡然回應:“本官也是正兒八經的二甲進士,是博士。教你們綽綽有餘!你們把書翻開,先……”
江佑翎見人不欲提及緣由,也就從順如流翻書學習。
許譽雖然納悶,但也知道什麼能問什麼不能問,幹脆也翻書。畢竟開學第一天還是要給大人顔面的。
剩下兩人自然不敢想其他,聽話至極。
于是第一天教與學愉快解釋。
江佑翎迎着咚咚的下課鈴聲,目送着白大人遠走後,慢慢收拾東西。剛打算應下許譽的邀請一起吃個飯,豈料章墨前來,神色還有些緊張,低聲道:“小江學子,您的兄長派人傳來口信,讓您放學後去别院見他一面,有要事要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