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罂聞言挑眉。
她們一個戴奇怪面具,一個戴帽子看不清臉,怎麼看也是她們最招搖才對吧。
而且她和昭炎穿着裝扮都樸素簡潔得近乎灰頭土臉了,還要怎麼收斂?
話雖如此,她還是違心地點頭,“行,我會收斂的。”
紅玉姬猜她是誤會了,壓低嗓音道:“你我氣息外露,已經引起各方注意,這一程少不得會有獵龍師糾纏。”
她這麼一提,季罂倒是想出了一個主意,“我們可以委托镖局尋兩名镖師,掩人耳目。”
“镖師麼。”
也是個辦法。
紅玉姬有些意動,便沒有反駁。
但也沒有立即同意。
她們離開客棧,仍是陰雨霏霏的天。
接下來幾日又是雲氣氤氲,這日途中遭遇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
雨勢急猛,幾人奔到附近長亭避雨,整理着打濕的衣袍,那股熟悉且強烈的地動再一次襲來。
季罂被搖晃得腦袋昏沉,“這确實不是地動。”
“嗯。”紅玉姬輕輕應了一聲,視線落向空曠的四野,握訣開啟了追蹤術。
翻過崇山,越過峻嶺,隻見煙雨缭繞的深山中,濃黑的妖魔氣息直沖天穹。
“不遠處有妖氣盤桓。”她收了訣。
季罂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路上冒雨疾奔的行人,男女老少都有,形色都十分倉促。
昭炎靈機一動,“小臣去打聽看看。”
季罂站在亭子裡,目睹昭炎攔下一個壯年男子,那男子匆匆說了幾句便急着走開。
昭炎回來和她道:“兩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常年在此鬥法,讓我們不要逗留。”
話音落下,前方就是一聲巨響,然後一片紅光飛速劃過,所經之處飛沙走石,砸出一道深坑,坑道裡砰然騰起巨煙黃沙。
“咳咳。”五龜拍着煙塵,“發生什麼事了?”
季罂站在亭欄上眺望,“好深的坑。”
五龜捂着口鼻,有些擔憂,“我們還能過去嗎?”
“能,怎麼不能……”
季罂說完,耳旁風聲掠過,人影一閃,卻是紅玉姬拎着五龜越過了巨坑。
季罂也借力亭欄,跟着飛掠過去。
腳下還不時地輕震,她回頭望向黑沉沉的深山,心中略作思索,撚起一道訣,将鬼胎暗暗放了出去。
*
深山中,妖魔交鋒,霧氣橫生,赤光紛亂,強大的威壓下,百裡内的生靈蕩然無存。
如人所言,這裡确是兩個天魔大妖在鬥法,他們一個喚作耀晴,一個喚作殘照。
這兩個妖魔原是天魔的魔使,同源所出,力量差距并不懸殊,因而每次纏鬥都難分勝負。
雖然沒有結果,交鋒卻從未停止過。
誰都傷不了誰,鬥下去隻是一味消耗對方的體力和耐性。
殘照早已不耐煩,狂躁地一甩魔刀,鋒利的魔氣削斷了身後的參天巨樹。
樹幹嘩啦啦倒下一片,縱橫交錯地壓在地面,眼看就要壓塌遠處的茅屋,又一縷刀光狂閃。
漫天紅氛罩下,巨樹斷作數截,散落在茅屋四周。
耀晴收回卻月刀,冷聲道:“今日且放過你,速速離去,不得再踏足此地,否則别怪我不念昔日同澤之情。”
“甚是好笑!”殘照放聲大笑道,“你一日不肯效忠魔主,你我之戰就不可能避免。”
他甩去魔刀上的血,指向對面已有怠戰之意的耀晴,“識相點就跟我走,魔主保你無虞。”
耀晴冷眼看他,“魔父已歸混沌,群魔無主,何來的魔主。”
“别不識好歹。看在昔日同袍的份上,我才好心奉勸你,若再繼續冥頑不靈,我隻能砍下你的頭顱。”
殘照沉聲落下,旋腕抖刀,紅光乍起。
耀晴料定他不會善罷甘休,橫刀腰際。
今夜夜風寒冽,他目色陰沉,聲音更寒,懾得地下水汽急速凝結。
“隕魔窟裡的妖魔,是罰罪洗不淨的罪孽,要我效力他,癡人說夢。”
接着又譏诮地一哂,“還是你認為,憑你之力能砍下我的頭顱。”
煞氣四溢,朔風流竄,兩人衣裳獵獵,在風中狂飛亂舞。
兩雙眼眸皆蓄滿了寒芒,冷意砭骨。
手臂凍出層層冰霜,殘照看着手背上蔓延開的冰霜,隻覺好笑,“擁有人族的感情是妖魔最大的軟肋。你莫要忘了,人族視妖魔為洪水猛獸,誓要鏟除異類。你我要想生存下去,唯有依附魔主,翊助魔主一統欲界。”
“說完了?”
耀晴微微眯眸,“說完你可以滾了。”
耀晴無心再戰,收刀回鞘,背身走向茅屋。
腳下沒有片刻停滞,背影很快融入黑暗,直到茅屋亮起微弱的燈火。
站在原處的殘照見狀嗤笑了一聲,仰頭望着天,魔身逐漸模糊模,少頃便在消失在夜色中。
寂暗無聲的茅屋内,舔過魔血的刀刃還覆着細霜,寒光更盛。
随着紅豔的魔氛籠入刀鞘,耀晴兩頰的赤色魔紋愈發清晰起來,一直沒入鬓角。
他摘下卻月刀,目視桌上的盤龍玉鼎。
鼎中燃着一簇赤火,搖搖顫顫,十分孱弱,耀晴覆上手掌,這火色便詭異地化為一抹豔麗的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