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姬側目,見她指尖懸着一粒血珠,那粒血珠隻有紅豆大小,季罂挽了一個訣,血珠便似水滴般從高處跌落,融進滔天大火。
她跟着往下看去,仿佛油鍋中濺了水,蛇穴中迅速騰起萬丈豔紅妖異的濃霧。
各派弟子剛剛聯手斬殺了蟒妖,借來天火燒殺蛇穴,突然間一片莫名紅霧遮了過來,衆人視線受阻,急忙呼喝着撤離。
到了外面再回頭看,大霧中紅光閃爍不停,片刻就将蟒蛇洞完全遮掩,看不清虛實。
紅霧撐開的結界直達天幕,像一張大網,罩住了偌大的蛇穴,竟是将這塊地皮從中斬斷,隔絕分裂出兩個世界,蛇穴中的天火也消失得無蹤無影,仿佛無事發生過。
這一幕發生得太過詭異,滿面淚痕的少女忘了哭泣,猶疑着穿過大霧,另一邊卻是山明水秀之地,沒有漫天大火,沒有肆意殺戮的人。
女嬰的怨魂得救了,蛇穴也保住了。
少女張大了嘴,情緒激動地環顧四周,“可是神明相助?”
季罂向下傳音道:“我用術法為你們建立了新家園,此乃障眼法,隻要你們安心在此,不要試圖出去,便無人能找到你們。”
少女面上欣喜,跪下道:“多謝恩人搭救,我是這穴中亡魂,代衆姊妹拜謝恩人。恩人既施以援手,何不現身相見,來日也好報答。”
季罂一笑,“報答的話就不必了,就此别過吧。”
她觀望結界外的情形,那些弟子還沒有離開,又返了回去,貿然穿過濃霧,卻迷失在其中,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當真是難纏啊。”
紅玉姬見識過她塑造結界的能力,心中驚疑,但也不得不告誡她,“你的結界撐不了太久,甚至還會損耗你的修為。”
“能撐一時算一時,現在太平無事就好,何苦操心将來的事。”
季罂笑她太杞人憂天,又仰起臉,望向夜空。
那輪圓月還在,安靜清冷地懸挂着。
但看着看着,她忽然發現一個問題,“今晚的月亮似乎沒怎麼動過。”
紅玉姬随她看去,再思索她的話,眉心漸漸擠攏。
“不對,這不是月亮。”
兩人神色瞬變,同時看向對方,都從彼此的眼裡看到了自己心裡浮現的答案。
這根本不是月亮,而是引下天火的無間鏡。
已經無需言語,兩人同時起躍,默契地從兩個方向逐向那輪圓月。
然而這面鏡子就像一個活生生的人,機敏又奸猾,察覺到危險逼近,便化作流光一束,迅速逃走。
僅靠兩人的速度,根本摸尋不到,眼睜睜看它掉落黑雲,失去了蹤迹。
季罂和紅玉姬窮追不舍,随着無間鏡消失的方向一齊掉落雲翳,随即被卷入混沌。
不知被卷到了何處,兩人着地時,已經置身陌生的環境。
季罂摔了個四腳朝天,扶腰爬起來,揉着摔疼的屁股,茫然四顧,不禁有些傻眼。
“這是哪啊……訛獸,訛獸……”
“别喊了。”紅玉姬瞥着季罂,給了她無情一擊,“已經到别的地方了。”
“見了鬼了。”季罂捂着屁股,一瘸一拐挪到她身邊,嘴裡嘀咕着,“怎麼就我摔下來。”
明明是同時掉下來的,就她完好無損,連根頭發絲都沒亂,偏偏自己摔得這樣狼狽。
季罂疼得龇牙,“眼下又該怎麼辦?”
“身上可還有錢?”紅玉姬問。
“這一路都是昭炎負責開銷,我并未管錢。要錢的話,我倒是還有些金玉可換。”季罂有氣無力地問她,“你要幹嘛?”
紅玉姬眼神無奈地瞥她,“餓了,吃飯。”
前面不遠就有酒肆食館,說吃飯,兩人便找了間飯館坐下,要些素食果腹。
吃飽喝足後,季罂打着嗝,伸着懶腰,聽到紅玉姬開口。
“人間誰有能力操控這面鏡子。”
“誰知道呢。”季罂指了指上面,“人間沒有的,就隻有上面才有了。”
她心态頗好,“沒有頭緒,想也是白想,不如先到這外面轉上一轉,搞不好就有眉目了。”
事已至此,急也确實沒有用。
紅玉姬點點頭,想起季罂在蛇穴設下結界的舉動,心中存着疑問,“你的血能造生?”
還記得上回在白月城,她也是用自己的血替自己治的妖毒,雖然季罂一再否認自己不會醫治,但經過幾次的觀察,尤其從謝思周到蛇穴,她越發笃定自己的感覺。
季罂知道已經無法糊弄她,但又不能承認,隻好繼續扯謊,“是我無意間在書中看到的一種禁術。既然是禁術,就有反噬,所以我甚少使用。”
至于為什麼她的血可以重塑死去的妖魔,如果按照她是修魔神轉生的說法,那就能解釋得通了。
看她說得挺像那麼回事,紅玉姬還是沒有完全相信。
她知道季罂有意隐瞞,不再追問,起身道:“先去外頭看看。”
從飯館出來,季罂捏着空蕩蕩的錢袋,心中竟然有些怅惘,昭炎在時不知道他的好,如今沒那狗東西不在身邊,處處施展不開。
别說,還怪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