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下就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季罂拂去衣袖上的水珠,望着瓢潑大雨。
雨霧中,客棧那消失的燈火又亮了起來,閃爍着放出微微藍光。
想到晏骁和懷魚還在客棧,她還有一點疑惑不解,“你說他們會不會也在無間鏡?”
紅玉姬閉着眼在養神,聞言纖眉舒展,“他們和我們同行,相當于也在鏡中世界。”
季罂:“怎麼說得像掃把星。”
“你廢話真多。”紅玉姬無語。
雨水淙淙,在夜色裡流淌,很快将泥路沖刷得一片泥濘。
季罂環着手臂,百無聊賴地看了片刻,眺着雨幕中的客棧,不知何時泛起淡淡的紅光。
紅玉姬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那紅光來得蹊跷,實非尋常。
季罂好像意識到什麼,朝前緊走了兩步。
那紅色光愈來愈盛,甚至隻在眨眼間,便鋪天蓋地壓逼而來。
一股鬼氛沖天而起,撞碎了紅玉姬的避水訣,兩人閃身到一旁,躲開了鬼氛的沖擊,卻被大雨從頭澆到腳。
“過去看看。”
季罂泡得像個落湯雞,嘴裡還在叽裡哇啦大罵,紅玉姬抓起她來就是一個縱身疾奔。
飛掠到附近,客棧裡布的法陣餘威未消,還能看到東西南北四個角各守了兩尊威風凜凜金光閃耀的神将法相。
比起她們在雲鼎鎮破過的八神陣,這次布下的八神陣更具神威和壓迫。
季罂都止不住倒抽涼氣,“又是八神陣,還是神界召喚下來的八神陣。”
客棧上空的紅光消散,慢慢露出了屋頂的輪廓,但已經不是她們先前見過的模樣了。
此時此刻的客棧毫無生氣可言,從外觀上看,不知道枯朽了多少年,茅草槎牙從屋檐窗縫裡冒出,強大的生命力即将擠破這間土石所造的屋宇。
被風吹斜的雨霧飄落下來,沾濕了兩人發鬓,涼絲絲的,季罂打了個冷顫,微眯着眼瞧着幽暗的客棧大門。
裡面走出個人影,赫然就是晏骁那厮,薄霧朦胧,視線雖不清晰,她還是看清他手上抱着懷魚,懷魚四肢耷拉,顯然已經昏厥。
“真的要去?”裡頭到底什麼情形,她心裡七上八下,有點摸不準。
“廢那麼多話幹嘛,找鏡子要緊。”
紅玉姬根本不給她打退堂鼓的機會,仍是拎起她,咻咻幾下到了客棧前。
恍然見兩個女子飛落眼前,還是剛分别不久的兩名女子,晏骁稍有愣怔,但看她們往裡面闖,忙慌阻攔,“别進去,裡面有危險。”
“危險你個頭啊。”季罂翻起白眼,“都跟你說了不宜久留,你非是不信。”
“嘿,你這人怎麼回事,怎麼上來就罵人。”看她們兩個姑娘根本不聽人勸,晏骁急得不行。
礙于還有昏迷的懷魚,他不好立即跟上去照應,便決定先安置好懷魚。
客棧裡面目全非,裡面蛛網遍結,桌椅陳設橫七豎八,空中彌漫着一股刺鼻的黴腐味,不知道荒廢了多久,地下的土都壘了一尺來厚。
另外還有幾具才死的屍體,正是先前和她們一塊吃飯的那些人。
季罂振動衣袖,龍绡綠霞錦護持,為她撣去衣上殘留的雨水。
她跟在紅玉姬後面亦步亦趨,腳下有些磕絆,走不平穩,像是埋了什麼東西。
“别動。”
紅玉姬撚亮了一盞沒有燒完的油燈,往四處都照了照,隻見地上堆壘着無數枯骨。
遍地人骨,陰氣缭繞,也難怪當時就感覺鬼氣尤盛,原來埋着這麼多白骨。
季罂亦被震撼,“這裡發生過一樁人命大案。”
紅玉姬攬裙蹲下,指尖刨開表層的土塵,找出一些還沒有完全腐爛零碎織物。
“紅玉,你快看這個。”
紅玉姬聞聲回頭,看見季罂從一具骨架裡拾出一塊發黑的金項飾。
墜在金項飾中間的是塊圓形牌子,應該是徽章之類的象征物,但隻剩半塊了。
表面雖然磨損,暗淡了不少,卻不難看出紋樣和圖騰,搓開凝結的土塊,竟然還能隐約照出人的五官。
紅玉姬擡眼看向季罂。
季罂吞了吞口水,“如果它是塊鏡子,也隻有半塊而已。”
但她不想潑冷水,又補充一句:“打聽一下,弄清前因說不定就知道另一半的蹤迹了。”
紅玉姬挑眼斜眉,“去哪打聽?”
“有人的地方咯,有人的地方就有事故。”季罂揚起下巴,“我們進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