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尖銳高亢的聲音重複着這句話,将外面的程夫人引進來。
見到程夫人又像換了個人,茫然無措地打量着周圍的人,“娘,我怕。”
程夫人含淚安撫道:“我兒莫怕,他們是娘請來給你治病的。”
小郎君顫抖着點頭,忽而又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在屋裡跌跌撞撞地瘋跑,又一屁股坐下,高聲尖叫着,“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程夫人作勢去抱他,被昭炎攔下。
他的身體裡裝着原主和寄居的鬼魂,為了争奪軀殼互不相容,才有了這意識混亂的癡傻模樣。
“我要問他幾個問題,不管他說什麼,還請夫人不要打斷。”昭炎對程夫人道。
事到如今,程夫人也沒有法子,抹着淚颔首,“都聽先生的。”
昭炎揮退了其他閑雜人等,蹲在小郎君面前問他:“我們可以放你出去,但你要告訴我,你想去哪?”
小郎君懵懂地搖頭,“不知道。”
繼而又呈憤慨之相,“我要接新娘。”
“新娘在哪兒?”他逼問。
“王宮,在王宮。”
旁邊的程夫人頓時緊張到額頭冒汗,“先生,癡言無忌,不好信以為真呐。”
哪裡是什麼癡言,分明是兩個人各自的答案。
昭炎接着又問:“王宮有什麼新娘?”
小郎君害怕地蜷縮起身體,答非所問地重複那句:“迎新娘。”
這鬼魂隻是重複同一句話,再也逼問不出别的。
昭炎看向程夫人,“小郎君執着去王宮,夫人可知道是為什麼?”
程夫人眼神躲閃,“不知。”
昭炎眼睛厲害着呢,将她神情一一捕捉,“夫人是有什麼不能說,不敢說的?”
“并無。”程夫人急得額頭冒出一層細汗,“什麼王宮什麼新娘,我真的不知道。”
昭炎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看得程夫人心虛不已,目光無處安放。
他才移開視線道:“過會兒有兩位姑娘上門,夫人直接請她們到這裡便是。”
程夫人這會兒心中已經有了顧慮,下意識要開口拒絕,卻聽他補充道:“小郎君身上的鬼魂我可以驅除,但失散的兩魄隻有那兩位姑娘才能尋回。夫人如果猶疑不肯,滿月之夜小郎君其餘五魄散盡,将命赴黃泉。”
程夫人徹底吓住了,“好好,我聽先生的,這便讓人去門外候着。”
昭炎又道:“再勞煩夫人備些朱砂和符紙。”
隻要能救自己的愛子,程夫人都無有不應了,慌裡慌張地出去交代下人,準備驅鬼除邪的儀式,又客客氣氣地将他們請到客房歇息。
索差讓昭炎神神叨叨的操作搞懵了,疑道:“你真的會驅邪捉魂?”
“不會啊。”昭炎理直氣壯地回他,在袖子裡掏啊掏,掏出一把不知道幾時藏的桃木劍,沖兩人比劃,“但我見過。”
“……”這根本不是見沒見過的問題好吧。
“要不還是等主人來了再議。”怎麼看都不太靠譜的樣子,索差不放心。
謝思周也兇巴巴地使勁瞪他,算是附和索差的提議。
昭炎不以為然地笑笑,笑他們過于緊張,“你們也太認真了,我就裝裝樣子,糊弄他們幾下。真靠這柄桃木劍,幾張破黃紙,那些挂羊頭賣狗肉的臭道士早辦完事了,哪裡還輪得上我們。”
剛說完就瞧見程家的下人捧着符紙和朱砂從廊子裡來了,他連忙示意兩人噤聲。
程家已将要的東西都準備妥了,昭炎要作法,囑咐她們主仆離開院子,到前堂等候消息。
疏散了下人,昭炎蘸了朱砂,居然也像模像樣畫出退三屍符,挑在桃木劍上,開始手舞足蹈……跳大神?
索差:“……”
昭炎在程家内院跳大神時,季罂和紅玉姬兩人已到了大門外。
正要叩門,門上留的火印映入二人眼簾,季罂納罕道:“昨夜來的時候分明還沒有這枚印記……”
她将火印收到手中,目露訝色,“竟然是他。”
“怎麼說?”紅玉姬問。
季罂松了一口氣,“我沒料到,昭炎找過來了。這枚火印就是他留給我的,我猜測他料到了我們的計劃。”
這狗東西嘴上不靠譜,辦事卻是穩妥,處處讓人放心。
就是不知為何,她有不詳的預感。
季罂也不知道打哪來的擔心,眼皮跳個不停,門後頭突然打開的時候還把她吓了一跳。
一個家奴在門上探頭探腦,見着她們樂得牙花子都露出來,“真神了,那位先生說有兩位姑娘會來,果然就有兩位姑娘。兩位姑娘快裡面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