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罂直視他的眼睛,使用攝魂術追問:“貴國在何處?”
“苦蘇。”
季罂繼續問:“那銀疊的魂魄現在何處?”
鬼樂僮道:“她被咒語反噬,死後的魂魄不得安生,被迫進入其他公主的身體來履行婚約。”
季罂再問:“新娘為何會止步宮門?”
鬼樂僮:“樂聲和苦蘇香的确能引.誘她出來,就是門神殿神亦不能阻止,但他們的國師設下了法陣,将公主攔阻門内,我們無法如願。當然他們也不能強行喚醒,否則公主一旦身魂分離,必然受驚暴斃。”
他神情凄怆地又說了一句:“銀疊……她害死了殿下。”
他是身份卑賤的樂僮,跟在樂隊中随太子來到孤竹國迎娶銀疊公主。在下榻城外客棧的那天夜裡,突然遭遇了山洪,巨石傾覆,迎親隊伍中除了他,無一生還。
但那已經是百年前的事,如今已經沒有苦蘇,苦蘇早就亡國了……
季罂移開雙眼,收回法術。
鬼樂僮警覺過來,悲憤地發現自己剛剛被她所控,“你對我使用了攝魂之術!”
“那又如何。我知道了真相,可以幫你們,你不心存感激麼?”
季罂曲指在鬼胎的腦袋輕輕一點,幾縷螢火散落,鬼胎也無蹤影。
鬼樂僮大為吃驚,一個凡人怎會如此陰詭的功法。
“我憑什麼相信你?”他道。
“憑你也配和我講條件麼。”
季罂輕聲一哂,目中漸漸模糊,黑瞳化作渾濁,空洞洞一片,好像掉進看不見底的深淵。
沒有眼珠的惡相!
是鬼族?亦或是超越鬼族的存在?
鬼樂僮終于感覺到寒意,從頭頂直灌而下,冰凍了他已無痛覺的鬼肢。
然而百年的執念已經不允許他退縮,縱是魂飛也要堅持自己的道義。
季罂卻笑了起來,“執念成魔,用起來一定非常順手。”
她語氣懶怠地擡起一指,慢慢指向鬼樂僮的額心,注入自己的一縷意識,“盈月之夜,引你的殿下前去王宮迎娶公主,我會如你們所願,讓公主走出宮門……”
鬼樂僮為季罂的意識操控,隻能聽命于她,照她說的話去辦,而他的所見所聞,季罂也會在第一時間知曉。
她處理完這邊的事情,打聽國巫行蹤的昭炎已經得信回來。
他向季罂禀告,國巫今日例行在道觀裡進香。
季罂決定和紅玉姬親自前往道觀,去見這位國巫,促成娶親之事。
紅玉姬問她:“你怎麼打算的?”
“和他聊聊就成了,實在搞不定不是還有你。”季罂就完全不在擔心的,都還有心思調侃她,“我記得你是能動手就不動嘴的,如今怎麼心軟起來,要跟人講道理了?”
紅玉姬确實有動手塞住她嘴的沖動,還是忍了下來,“你怎麼聊?”
“硬聊呗。”
紅玉姬不知道她的硬聊是怎麼個法子,直到她把國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
“……”
季罂還笑嘻嘻地解釋:“這樣聊起來就省事多了。”
國巫被捆得像離開水源上了岸的魚,兩條腿在地上撲騰掙動,急得脖頸青筋鼓鼓,臉膛憋得紫紅,“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做什麼?”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這二人雖是女流,但能避開重兵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他房間,可見身法詭異,根本不是他能招惹的人物。
細思極恐,國巫臉上登時由紅轉白,滲出一片冷汗。
他已經知道不能硬碰硬,企圖曉之以理,“我與姑娘無冤無仇,何苦繩索加身?姑娘有言直說便是,在下知道的未必不能坦誠相告。”
“你是個明白人。”季罂就怕他沒有眼力見,要費一番功夫呢。
既然他都這般識時務了,她也該展現誠意,于是給人松了腿上繩索,讓他坐下說話。
國巫如臨大敵地觀察着她二人的臉色,“敢問二位姑娘尊姓大名,到此有何貴幹?”
“知道了也無用,你就當是專程來聽故事的無名之輩吧。”季罂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笑嘻嘻地說,“你就講一下鬼魂娶親的故事,如何?”
國巫聞言一顫,“為何要聽這個故事?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你是聾了還是記性不好。讓你回答什麼就回答什麼,休得多問!”
紅玉姬眸中射出幾道冰寒戾氣,吓得國巫緊縮脖頸,額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我、我不知道。”
季罂攔下要一掌劈了他的紅玉姬,善解人意地說道:“知道孤竹國被下了詛咒,我不為難你。但是呢,你也不能讓我們空手而返吧。”
她将高案上的燭台拔去蠟燭,握在手中掂上一掂,不怎麼趁手,便吹氣化出一把匕首。
匕首抵在國巫的頸上,他猶豫一時,皮肉上的利刃就抵近一寸,耳邊又貼上來蛇吐信子般的冷氣,“帶我們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