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扛起比他都高的掃帚,邁開小短腿走到那扇殿門前,捏訣默咒,那道由魔氣凝成的結界緩緩張開。
掃地童子帶着她走進去,撥開浮在前方的霧氣,眼前便現出了開窗時看到的景色,昨日引路的那名童子正朝這邊來,身後領着昭炎和謝思周。
“女君!”昭炎一見她,便眼淚汪汪地抱住她腿,“你吓死小臣了,小臣以為你出了事,急得到處找你。”
“……”季罂用力拔腿,沒拔動,隻能望天興歎。
這狗東西怎麼到哪都這副狗樣子啊。
“這些都是什麼東西?”掃地童子在幾人身上來回看了幾眼,皺着臉問引路童子。
引路童子恭恭敬敬地回道:“他們是詭夢殿這位姑娘的随從。”
雖然不知道兩人的地位,但在這一問一答中,他對掃地童子語氣和态度,可以看出掃地童子地位是高于他。
長着白色長眉的掃地童子,夢境般不真實的浮遊殿……這地方還真是裡外都透着古怪。
季罂覺着不尋常,回到詭夢殿後就把這事跟紅玉姬說了。
“魇魔不見蹤影,裡頭的人是一個比一個怪,不知道搞什麼鬼?”
紅玉姬沒回她的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覺得他設局将我們引來這裡,目的何在?”
“我哪知道。”季罂才不管他什麼目的,“反正這趟我不能白走,他必須把種在我娘身上的魇夢蠱取出來。”
“你娘?”紅玉姬扭頭看她。
季罂撓着臉,“忘了跟你說,我來浮遊殿是為了替我娘破解蠱毒,她跟你一樣,十七年前被魇魔種了魇夢蠱。”
十七年前……還真是一個特别的年月。
在同一時間于兩個人的身上種下蠱毒,隻為十七年後的今天能引她和季罂前來。
魇魔費心設這麼大一個局,到底有什麼目的?
紅玉姬猜不到,季罂又無心猜。
她腦子裡正回想那奇形怪狀的掃地童子,無意間嗅到了一縷奇特的香風,用力吸了口氣,發現味道來源于香盤上。
季罂走近了去看,其實和凡間熏香并無區别,不過盯着久看,霧氣中有山有水,另有乾坤的樣子。
她伸出手,想要将這香撚滅,看看有什麼怪異,身後卻傳來紅玉姬的聲音,“你我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魇魔的眼皮底下,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還有,晚上最好保持清醒,不要睡太死。”
“你的意思是晚上他會現身?”季罂聽她這麼說,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怎麼說也是一方大魔,竟然這麼鬼鬼祟祟的。”
嘴上埋汰,心裡别提多興奮,這魔頭裝神弄鬼不肯露面,勢必要在今晚見識一下他的真面目,于是季罂早早吃過了晚膳,早早的就躺上床去。
大概是過于興奮了,她竟然有些睡不着,眼見着天黑了,眼見着過了午夜,兩個眼睛瞪得比滿月都大。
季罂愁得在床上輾轉反側,起來走了走,又把窗戶打開坐在窗上看浮遊殿的景色,然而夜色裡的浮遊殿隻有一輪大得像餅的月亮,而且今晚的月亮也冷,冷得她心都涼了半截。
等得不耐煩,她又溜去大殿将香盤仔細查看,然後就發現了一個問題。這支香似乎沒有燃盡的時候,她用手比劃,白日裡是這麼長,此刻還是這麼長。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異常,季罂莫名地撓頭,轉過身被忽然出現的昭炎吓了一跳。
“你幹嘛?”他走路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昭炎揉着惺忪睡眼,搐動鼻子道:“我聽到了女君的聲音,出來看看。女君可是在找什麼東西?”
“沒有。”季罂笑哈哈地直擺手,“回去睡吧,你做夢呢,夢遊了。”
說完就跑回房間,将門關上,攤開手腳大剌剌地倒在床上。
馥馥香霧還殘留在鼻尖,她打了個哈欠,睡意跟着來了,即便很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最終還是扛不住,睡了過去。
夜色已經深了,灑落床前的月光漸漸黯然,悄無聲息的黑夜裡忽然睜開了一雙巨大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沒有具體的形态,隻是一團濃厚的妖霧,它飛落在床畔,貪婪地俯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獵物。
龍鳳是人間的祥瑞,是仙神的補品,但盤踞在詭夢殿的青龍黑蛟早已失去鮮美的肉身,隻是兩具容納無上力量的空殼神軀。
而它觊觎的正是這些足以颠倒日月的力量,如果能夠吞噬,從此為它所用,它便可以永遠擺脫神界的控制,成為第五個不受天地管服的非神。
“都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妖霧中巨眼猩紅,猖獗地大笑了幾聲,興奮不已地張開深淵巨口,要将床上的季罂囫囵攝入腹中。
濃濃妖霧充斥了房間,不省人事的季罂完全不知危險臨近,眼看要被吞噬,她身上突然金芒閃爍,打出了一道梵印,将妖霧拍散在門闆上。
“殺千刀!”妖霧迅速凝聚起來,撞開窗子倉惶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