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娥的心情更好了,鑽進旁邊裝飾華麗的店鋪,還要再看有什麼是她喜歡的東西。
店家也慣會看人下飯碟,見她衣着不凡,又有仆從伺候,便賣力與她售賣。
拿出店裡最好的绡,說是鲛人所織,名為鲛绡紗,又叫龍绡。
娥娥哪裡懂這些,便問他,“鲛人織的绡有何不同?”
店家道:“那是大不同嘞。鲛人善紡,能織入水不侵的鲛绡紗,在王畿價值百餘金也難得一匹。”
娥娥聽他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樣子,揮手說買下了。
難得遇上一個财大氣粗的買主,店家趕忙又拿出鲛珠,“鲛人滴淚成珠,遂有鲛珠,姑娘看看可還喜歡?”
不得不說店家很會看人,娥娥确實喜愛名貴之物,尤其是金銀珠玉。
買了一斛鲛珠,她打量這店鋪,裡裡外外皆是富麗奢華,唯獨那櫃台上的巨蠟格格不入,便嫌棄道:“你這裡的其他東西都還挺惹人喜愛,就這蠟燭礙眼得很。”
店家笑吟吟道:“姑娘此言差矣,别看長明燈不起眼,卻是鲛人油脂所凝,一滴就能燃燒許久,可是貴人們的鐘愛之物呢。”
聽上去是很誘人,但娥娥一看外表,還是嫌棄,“我隻愛華麗的東西。”
長明燈再好,她也不喜歡。
出了珠玉店,晏骁搶過懷魚捧在手裡的珍珠扔給家奴,“她的東西你也敢要。”
懷魚神情為難,“公主她也是好意。”
“什麼好意,不與你為難就是好意了。”
晏骁實在受不了揮金如土的娥娥,拽過懷魚走到前面去。
娥娥正在看傳說鲛人織的絞绡呢,見他們走了忙着跟上,“表兄,你等等我啊。”
離開市集就能見到位于鲛珠鎮的海,海邊散落着不少村落。
隻是不知道今日發生了什麼事情,村裡的哭聲此起彼伏,約摸有幾十号人在嚎啕大哭。
“過去看看。”晏骁循着哭聲過去。
嗚咽的海風中,女人們的泣聲凄涼哀恸。
人群圍在一處,晏骁從後面看過去,地上擺放着十來具成年男子的屍體。
這些屍體用衣裳蓋了頭部,露在外面的肢體不見傷痕,卻有伴着海水的血水淌出。
官差趕來不久,才剛剛着手驗屍,他們把頭上的衣裳取開時,人群倒抽一口涼氣。
饒是見多了死人的娥娥也沒過這種情形,瞳孔都放大了數倍。
懷魚更是吓得将臉藏在了晏骁身後。
真是慘絕人寰的一場兇案,作案者極端地将這些人挖去雙目,從中劈開成兩半,勉強拼出人形。
人群中隻聽一個憤恨又無奈的聲音,“又是那群鲛妖。”
随後又有無數人顫抖着附和。
“鲛妖不除,我們還過什麼安生日子。”
“沒錯,隻有除掉那些鲛人,才能安民。”
那帶頭的官差應是見多了,早就麻木了,臉上挂着冷笑,“你們拿什麼和妖怪鬥?拿命嗎?”
周圍的人被問住了,但又不甘心就此作罷,一時間憤慨聲和哭罵聲交織。
季罂在典樂翊背上歪頭觀察片刻,雖然這些漁民被劈開,但又沒有完全成兩半,趁着仵作翻動時看了眼,屍體上有明顯的縫合痕迹。
挖眼,劈開,再把屍體縫起來,如此頗費周折。
殺人便殺人,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呢?
“傳聞鲛人性情溫和,應該不會是他們傷的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晏骁道。
這話落在了一個哭哭啼啼的老婦人耳朵裡,老婦人怒目瞪他,“什麼誤會,幾十年來鲛人迫害村民,鎮上誰不知道。就是他們,殺了我的兒子,還挖了我兒的眼睛……這些天殺的妖怪,都該千刀萬剮下地獄。”
“明知道鲛人殺人還往海邊去,不是自尋死路嘛。”
娥娥作為一個旁觀者,并不能感同身受,她隻覺得事出有因,如果這些村民不去海邊,也就不會丢掉性命了。
旁邊的老人哀聲歎氣,“小姑娘有所不知,我們祖輩靠海為生,不趕海是會餓死的。”
娥娥就更不能理解了,“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去北方不就行了。”
老人搖頭,“早些年願意走的拖家帶口北遷,不願去的縮衣節食,也還能将就着過。如今卻不同了,王廷式微,諸侯勢大,戰亂一年比一年頻繁,出去也是一個死,倒不如死在這裡。”
“這幾十年委實不太平,遇上鲛人迫害,把好好的家害得七零八落,為了生存度日,大夥兒隻能冒險出海,打漁采珠賣給商販。”
老人的眼睛夾上血絲,就像這泛紅的海水,醞釀着無人能訴的怨仇。
可這些都是人族的因果,自食惡果也好,苦行贖罪也罷,都該由他們自己去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