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罂回羅邑國的路從一開始就不順利。
她離開蜃樓,天剛亮,就遇到了一波獵龍師。
這些獵龍師不知道打哪來的消息,聲稱要取她人頭。
季罂樂了,和謝思周道:“稀奇古怪,他們不去找雙星,居然看上我的人頭了。”
“沒找錯,我們殺的就是你。”
獵龍師才不和她廢話,紛紛祭出刀劍直取她的性命。
謝思周的狼牙匕更快地飛了出去,擋下了鋒刃。
季罂又接住被打回來的狼牙匕,揮手插回刀鞘,對那些獵龍師道:“商量一下。你們打不過我,我也不想和你們打架,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領頭的人道:“别聽妖女蠱惑,我們殺了妖女,就是功德一件。”
“什麼功德一件,我看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季罂嫌麻煩,不想和他們浪費時間,便把七字訣放出來。
霎時間黑霧彌漫,驅散了天邊的曉光。
獵龍師心生警惕,發現季罂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的,隻一個啼哭的嬰兒從黑霧跳出來,在他們上空環繞,接着又走出來一個手持長劍的年輕男子……
季罂還是大意了,她以為隻要放出七字訣,自己不動手,避開獵龍師就能順利脫身,結果甩掉一茬,又冒出來一茬,對她是窮追不舍。
季罂帶着謝思周,謝思周牽着禍鬥,一路北上像逃難,都不知道這些獵龍師是從哪冒出來的,全是沖她來的,繞不開,甩不掉。
某一天夜裡,他們還遭遇了狼群。
一群和謝思周一樣成言的狼族,夜色下,瑩瑩狼眼多如天上繁星。
禍鬥挺着脖子沖那些瑩綠眼睛狂吠,謝思周也對着圓月嚎叫。
眼見那些綠眼睛越來越近,季罂祭出七字訣,打算放出鬼獸出來時,狼群停了下來,領頭的一匹狼從亂石中緩緩走到月光下。
這是一匹身體幹癟,老得行動遲緩的老狼,即使夜色昏暗,也不難發現,它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辛。
禍鬥沖他吼叫,對面其他的狼也龇牙咧嘴地跟着嚎叫,刹那間狼嚎狗吠此起彼伏。
就在季罂掐訣時,謝思周忽然奔向前,攔阻在她眼前。
“你想放了他?”
七字訣的地火燃起,火苗跳動,映着季罂笑吟吟的雙眸。
謝思周望着她,直到地火如願地熄滅下去,他轉身走向狼群。
看他一步步走向狼群,季罂收回七字訣,踹向腳邊還在亂吠的禍鬥,禍鬥偃旗息鼓,再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謝思周停下腳步,那頭老狼也化成一個瘦瘦小小的老頭,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少主,你還活着?!”
謝思周點頭。
老狼淚眼婆娑地抱着他,“老臣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老狼的聲音都在顫抖,“少主,他殺了您的父親,驅逐我等在此。我們一直在等你回來,拿回狼骨,帶領天狼族重回昔日榮光。”
任憑老狼說了什麼,謝思周都隻是緊緊攥着老狼瘦癟的臂膀,一句話也不說。
老頭終于察覺不對,“少主?”
謝思周隻是沉默,仿佛這一切都是南柯一夢。
季罂不禁笑了一聲,群狼以為她在挑釁,紛紛發出威脅的吼叫。
季罂全然,環着手道:“一頭沒舌頭的狼,你就是磨破了嘴皮也是白說。”
“少主你!”老狼震驚地望着謝思周,向他求證。
謝思周愧疚地斂下眸子,然後無力地點了點。
老狼摸了摸他的肩臂,眼裡是失望,是痛惜,聲音更抖了,“是他将你變成這樣?”
謝思周再次點頭,又埋下臉去。
群狼的妖氛乍起,整個山林的氣氛壓抑到了極緻。
這希望,倒不如沒希望。
季罂:“你們還要依靠你們的少主嗎?”
很戳心窩的反問。
老狼猶豫了,可惜和失望的神色交替在臉上。
他松開手道:“我看這位姑娘不似常人,少主跟着她,興許能謀條生路。”
老狼變回本相,一步步退回了狼群。
謝思周擡起臉,看那些綠瑩瑩的眼睛一點點消失。
山林漸漸歸于黑暗,連一絲風也沒有。
“小啞巴,你還要跟我走嗎?”
季罂的聲音飄在耳邊,謝思周緊緊掐着手掌,最終還是轉身跟了上去。
山林裡,狼群并沒有走遠,它們跟老狼藏在黑暗裡,默默注視着謝思周和那女子離開。
一頭年壯的公狼忍不住道:“大戰在即……隻是斷了狼舌,少主未必沒有能力帶我們殺回狼穴。”
老狼卻搖頭道:“少主身上有陰噬之傷,能自保已經是天恩了,我不能再讓他涉險,斷了先王血脈。”
成年公狼:“你說陰噬之傷?”
老狼:“這種傷好不了,能活着已是萬幸。而那位姑娘,有能力讓他活着。”
成年公狼沉默了,望着老狼,再回首看看他們身後的老弱殘兵,“我們還能拿回狼穴麼?”
老狼眼裡沒有了先前的亮光,隻有“不能再等了。我的時間不多了。”
山風料峭,這春夜的寒意竟是如此滲骨。
夾在其中的小母狼狼毛飒飒,仿佛是感知到此行的悲壯,看了看身邊的母狼,又看向無邊無際的夜空。
母狼看她瑟縮着,似乎是怕冷的樣子,便安撫般地蹭了蹭她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