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絕無謀害陛下之意,還望陛下明鑒。”林珣伏地叩首,擲地有聲。
皇帝漠然不語,眉宇間神色陰骘。
今日他召集六部及都察院、大理寺長官到場,共同商議刺殺案結果。
諸官員在旁察看天顔,各懷心事;有人想出言為林珣辯解;有人想當面彈劾林珣。
林珣繼續為自己辯駁:“臣實在冤枉,吳适鎬所說的話,陛下萬不能信。他這是口說無憑,蓄意污蔑。”
皇帝微有愠容,道:“你有沒有私下和淮王聯系過?”
林珣的身體微微顫抖,連聲否認:“淮王乃藩王,臣怎敢與他聯系。臣隻知道盡職事君,斷不會有謀反的念頭。”
“那你說說,你為什麼想殺朕?”皇帝淡然抛出另一個問題。
“臣沒有刺殺陛下的動機。臣有厚祿,有稱心的職位,何必自尋死路。”未至暑熱,林珣的官服已經透出一層薄薄的汗來,“吳适鎬記恨臣,臣又怎會讓一個随時可能背叛臣的人做刺客。”
皇帝四顧一周,道:“你們呢?對此有何看法?”
都察院左都禦史向皇帝禀報道:“陛下,林府上下已經搜尋了一遍,暫未發現他謀反和刺殺的證據。”
皇帝微微颔首,又疑惑道:“慶邑兵變,你又怎麼解釋?”
林珣竭力撇清自己與孫轍武的關系,“慶邑兵變的事,臣一概不知。”
楊宗道突兀問道:“你當真不知?”
林珣思量片刻,不改措辭,“的确不知。”
楊宗道從袖中取出一冊奏疏和一張滿是字迹的紙,直呈皇帝,“陛下,這便是慶邑兵變的真相。”
皇帝把奏折展開,蹙了蹙眉,面色不由一沉。
“你倘若真的問心無愧,又怎會對那戶姓唐的人家趕盡殺絕?”楊宗道目色凝重,“慶邑兵變發生後,是你提議先帝派禦史到長垣縣巡視治吏,因為你知道,這戶人家裡有人上京告禦狀,你害怕事情敗露,于是先下手為強。”
“不……不是的。”林珣慌張擺首,“你沒有證據,你不能誣陷我。”
楊宗道冷冷道:“人證就在外面,現在就可讓他進來,與你當面對峙。”
話畢,内臣領着一個兩鬓斑白,滿面皺紋的老者進來。深施一禮後,他哭訴道:“皇上,求您為小民做主。”
遂揚聲述說自己的遭遇,提及入京告禦狀時,言辭甚為慷慨激烈。
林珣聽着,慢慢攥緊了拳頭,怒視楊宗道:“閣老,這證人你是從何處找來的?莫不是你自己捏造出來的罷。”
楊宗道嗤之以鼻:“我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轉首對皇帝說:“陛下,吳适鎬的口供和這位證人的并無二緻,可見當年慶邑兵變,林珣的門生孫轍武,的确濫殺無辜,而他作為老師,不僅沒有加以約束,反掩蓋事實真相,其罪當萬死。”
“你胡說!當年上京告禦狀的,根本不是這個人!”林珣怵然心驚。
楊宗道“哦”了一聲,反問他:“那你告訴我,告禦狀的是誰。”
林珣正欲開口,方知自己一時沖動,說錯了話。
所有的訛言,在此刻,成為事實。
楊宗道緩緩道:“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上京告禦狀的人叫唐砥,可惜,你和孫轍武這麼多年,都沒找到他的下落。”
林珣自嘲一笑,“不錯。”
“這位證人親眼目睹慶邑兵變,這點我沒有撒謊,之所以讓他謊稱入京告禦狀,隻不過是為了試探你一番,”楊宗道言語間對林珣似有譏諷之意,“想不到你如此按捺不住。”
他一面說,一面把目光移到王世勉的臉上。後者心下一片冰涼,當即跪地告罪,“陛下,孫轍武和林珣,的确是當年制造兵變的罪魁禍首,臣過去替孫轍武謊報軍額,完全是受他們二人脅迫。”
皇帝冷哼一聲,“謀反、貪污、濫殺無辜,林珣,你犯的每一條,都是死罪。”
林珣神色凄清,反複說:“臣沒有謀反,亦絕不可能謀反。”
他的言語十分蒼白,低弱的聲音隻能發出無力的辯解。
皇帝似充耳不聞,隻在意一件事,“朕再問你一次,你與淮王,可曾聯系過。”
林珣複重重磕頭,額間的鮮血趟趟劃過眼角,高聲道:“不曾。”
皇帝歎了口氣,揮了揮手,命人将他帶走。
林珣悔意陡生,懇求道:“陛下,臣懇請您放過我的妻兒,我做的這些事情,他們并不知情,求您放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