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大老遠盛司南就注意到了自己的“目的地”,那個高至少十米,寬估摸不出邊際的生死門。
路上本來腦補着這門得長得多邪乎哪,沒想到極其的接地氣,像是哪個五A級景點的觀光大門,造的金碧輝煌。刻着陰陽二字的牌匾高高挂在正中間最顯眼的位置,筆力遒勁。旁邊立着個和門一樣高的豎牌,十分有容乃大的五個燙金大字——鬼界歡迎您。
真别說,在膈應人方面地府還挺有一套的。
好不容易排到門口,眼前虛實之間,霧蒙蒙的什麼都瞧不清。盛司南歎了口氣,和自己短暫又平凡的一生默默告别了幾秒,之後毅然決然往前邁出一大步,整個身子穿過那道門。
萬萬沒想到,居然一腳踏在了一座橋上!
奧,看來程序還沒走完。
這時,一陣哭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盛司南循着聲音望過去,這座貌似年久失修的拱形木橋橫跨在一條長河之間,橋的盡頭坐落着一方土台,土台上此時正站着一位風韻猶存的婦人,三十來歲的模樣,面容姣好,鬓發綴钗,一身考究的古風紅衣勾勒出不俗的體态,正捧着個碗失聲痛哭,淚水一滴滴砸落進碗中,濺出零星水花。
那梨花帶雨的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
同是天涯淪落人,同一天死也是緣分,盛司南猶豫了幾秒,還是決定走過去關心一下。
可剛走至橋中心,隻聽隐約咔嚓幾聲,腳下緊接着就開始晃動起來。
盛司南本能反應往前一撲,一把抓住橋邊的欄杆,隻聽身後轟隆一聲巨響。
等她再回頭,橋——塌了!
和鑲了金邊的土豪風生死門之間赫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淵。
那個站在橋頭的女人終于停止哭泣,朝抱着欄杆的盛司南招招手,要她過來。
盛司南隻好站起身扶着欄杆萬分小心的挪了過去。
“橋塌了。”這是女人和盛司南說的第一句話。
盛司南雙手舉過頭頂,顫顫巍巍道:“我死之前剛稱了體重,才九十八斤,不關我的事啊。”
紅衣女人盯着她看了好久,臉上淚痕未幹,聲音也很冷淡:“我知道,這橋本來就快塌了,你隻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路走來,盛司南覺得自己點背的屬實厲害,終于看到個能說話貌似還正常的人,就忍不住吐槽:“大門看着這麼豪華,裡面竟然破破爛爛的,淨搞點花裡胡哨的形式,也不知道做做基礎建設,橋都能塌!對了姐姐,看你這一身打扮,死之前是個coser吧。”
紅衣女子以一種詫異的眼神看着盛司南,默默把自己手裡臉盆一樣大的海碗遞到她面前:“來,把湯喝了。”
盛司南愣了一下,還是乖乖接過了碗。
“姐姐,這是什麼?”
“孟婆湯。”
盛司南遲疑兩秒,猛的瞪圓了眼睛:“那……那你是?”
“我是孟婆,剛才塌的那個叫奈何橋。”
紅衣女子挑明身份,雖然眼角帶着淚,卻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小姑娘,看到腳下的河了嗎,那是忘川河,旁邊那塊大石頭叫三生石,喝了這湯之後去三生石旁邊和自己的前塵往事告個别,然後塵歸塵土歸土,就該去六道輪回排隊投胎了。”
很明顯,孟婆看出眼前人腦袋已經宕機了,适時提醒道:“快趁熱喝。”
盛司南機械性的低下頭,看着自己雙手捧着的大海碗,滿滿當當的透明液體。
“孟婆湯……這麼大的量啊?”
到了下面之後,簡直一次次刷新了盛司南的認知,傳說中的陰曹地府并沒有神話故事中那麼可怕,倒是秩序井然,憑号入内。而且孟婆也不是傳聞中滿臉皺紋身形佝偻的花甲老婦人,還有這孟婆湯……
她是想讓自己喝個水飽再投胎嗎?
但顯然孟婆心情欠佳,聲音依舊不冷不淡:“這一碗是十人份,不過橋一時半會兒也修不好,後面的人過不來,你就都喝了吧。”
還帶這麼玩的?沒這個必要吧!
盛司南就這麼被孟婆直勾勾的盯着,盯得無所适從,一想到她剛才眼淚撲哒撲哒的落進碗裡,就忍不住一陣反胃。
不過死都死了,還潔癖個什麼勁兒,盛司南捧起海碗,猶如壯士斷腕一樣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
孟婆在一旁緊緊看着,等她把碗遞回來順便打了個飽嗝,才指了指前方。
盛司南順着孟婆的指引一路走到三生石前,靜靜站在那等着自己前塵盡斷,眼前一人多高的石頭果然泛起了微微的光亮,緊接着上面有什麼東西像是透明的蝴蝶一樣振着翅膀飛走了。
等着石頭的光亮熄滅,盛司南又一次折返回去。
“孟婆姐姐,我接下來要去哪裡?”
本來坐在欄杆上暗自神傷的孟婆卻像是觸電一樣猛的站起來,瞧怪物一樣瞧着盛司南。
“你剛才喊我什麼?”
“孟婆姐姐。”
盛司南以為是孟婆不喜歡别人喊她姐,畢竟沒有一個年輕女人想被喊姐,她直接換了個通俗易懂的稱呼:“美女,你說的六道輪回我要怎麼走?”
孟婆卻一把将她拉近身邊,壓着聲音緊張兮兮的問:“你怎麼還記得我?”
盛司南納悶:“我不該記得你嗎?”
“當然不該了!”孟婆激動的一下拔高聲音又心虛的壓低:“你還記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