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盤腿坐在簡綏身邊,撐着膝蓋,雄赳赳地道:“按理說,你現在可以想象千把萬個的跟班出來,把我轟走。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這麼幹,我就拽着你的狗頭當武器。”
“……”簡綏沒說話,直愣愣地看着她。
褚星見狀,略帶滿意地點點頭,然後道:“我不管你怎麼想的,但現在你先聽我說。同意就眨眨眼。”
簡綏睫毛微顫,漂亮的墨綠色眼睛緩緩眨動兩下。他呆呆地看着褚星,沒有了先前那種排斥和憎惡,眼底那層灰蒙蒙的霧氣也像是要散開一般。
看着他這副模樣,褚星也愣了一下,原本準備好的說辭突然忘了大半,隻能撿着幾句還記得的話,道:“我才是真正的褚星,這個世界是假的,你得跟我走。”
褚星承認,這是她十次勸解詞裡,最幹巴的一次。
于是她又補充了下:“你放心,外面的世界對你來說不一定特别喜歡,但一定比你在這兒活得這麼擰巴的好。”
話落,她看向簡綏:“怎麼樣?”
簡綏目光垂下,示意了下自己的喉嚨。
“哦哦,忘了。”褚星挑了下眉,指尖帶上靈力,輕點了下簡綏的後頸,後者喉間發出一聲短促的氣音,旋即沉默地看着褚星。
兩人面面相觑,就在褚星懷疑自己沒解開他的啞穴時,簡綏卻突然問道:“你是真的存在麼?”
聲音輕若鴻毛。
“真的。”褚星神情認真地回答道,“你被俗塵鏡影響,現在分不清真假是正常的。你别怕,我會帶你出去。我們還得去找飛船,還得回家呢。”
簡綏定定地看着褚星,随即像是投降一般,緩聲應道:“……好。”
他眼底再度流露出些許疲憊,像是在沙漠中流浪已久的旅人,即便知道前方是海市蜃樓,還是忍不住投身。
褚星有些意外他這次竟然答應得這麼快,但看到他突然一副像是她欺負了的模樣,便也來不及想自己到底哪句話說服了簡綏。
她倉促地用指尖彈出幾道靈力,解開簡綏的周身幾道大穴,随即理直氣壯地解釋道:“那個,為了減少點誤會,你的靈力我就先不解封……”
她話音還未落,簡綏卻突然坐起來,清瘦的手一隻扣住她的手臂,一隻覆上她還帶着血迹的右手,整個人彎着腰往她肩膀上靠過來。
淺灰色的頭發蹭在脖子和耳朵上有些癢,褚星想将他推開,卻在偏頭時看見他發間的些許白發,不由得頓住。
而這時,她聽見簡綏低低地“嗯”了一聲,似乎是作為先前她解釋的回音。旋即便沒有了動靜。
褚星的手停頓了幾秒,旋即她繞過簡綏被鮮血沁染的位置,輕輕環住他的背脊,安撫似的拍拍。
頸窩處的腦袋動了動,旋即再次陷入沉寂,呼吸也逐漸變得均勻。
褚星這才發現,人竟然睡着了。
“……”
行吧。
就當孩子幾十年沒睡過了。
……
褚星帶着簡綏順利地從地下出來,因為簡綏靈力被封,兩人繞了點路才走出懸崖底,回到石樓。
簡綏有些愣怔地站在石樓外看了一會兒。
“要進去拿點什麼東西嗎?咱們回去也得走十來天。”褚星問道。
簡綏沉默地搖搖頭。
褚星也不勉強,點點頭,拉着他快步往外走:“那走吧。”
人的想法瞬息萬變,褚星也怕簡綏半路反悔。
“你進去過嗎?”簡綏被褚星帶着越過深潭後,突然問道。
“嗯?石樓嗎?當然進去過,就是在那裡遇到的‘二号’人偶,還跟她打了一架,那家夥居然連符姜的指骨都用出來了,真是逼真到過分了。”
身後的人突然停下,褚星不解地回頭,隻見簡綏臉色蒼白地看着她,動了動嘴唇,有些倉惶地道:“……對不起。”
“我開玩笑的,葉滿庭不是說這叫語言的藝術?”褚星輕笑着一邊把人拉着走,一邊道,“哦,等你出去了,你就能想起來他是誰了。”
“好。”簡綏應了一聲,旋即沉默下來。
在夜晚降臨前,兩人找到了個避風地歇腳,簡綏将手裡的木頭放下,卻阻止了褚星生火的動作。
隔着滿身的夜色,簡綏終于問出在心裡盤桓了一整天的問題:“你是不是,也打開那個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