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栀走到他對面坐下,二人一黑一白,猶如晝夜相交。
謝衍知淡淡的嗯了一聲,又道“這幾日天氣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我們何時出發?”
“三日後。”謝衍知為自己和蘇栀倒了杯茶,推給蘇栀,“明日,我打算入宮,後日,送母親去佛寺。”
蘇栀點點頭,最近幾日,宋妧也常常和自己說,總是覺得心裡不安穩。
若不是有遇刺一事,宋妧早已抵達感念寺。
“母親着急回去,我本想着,讓父親從軍營裡調兩名女侍衛回來,如今看是來不及了。”
宋妧身邊侍衛不少,可一群男子,的确不能時時刻刻跟随左右。
蘇栀覺得也是,畢竟,誰也無法保證中秋燈會那日的事再次重演。
念頭一出,蘇栀立馬想到了詩情和畫意。
這幾日,自己一直安排她們二人陪在宋妧左右,宋妧也一直跟自己誇獎她們二人機靈能幹。
“你覺得,”蘇栀捋了捋耳邊的碎發,“詩情和畫意如何?”
謝衍知先是一愣,後反應過來,“她們?她們若是跟着母親,你身邊不就無人了?”
蘇栀勾着唇,慢慢轉了轉茶杯,聲音清脆悅耳,想都沒想就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不是還有你嗎?”
話一出口,二人都怔住了,下意識避開了對方的目光。
紅暈漸漸爬上蘇栀嬌嫩的臉頰,難以形容的暧昧氣息在二人周身萦繞。
“那個…”蘇栀心中一團亂麻,尴尬的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謝衍知當沒聽見,唇角微不可查的一勾,主動轉移了話題,“你準備一下,三日後我們就出發。”
蘇栀點點頭,想起他的話,又問“對了,你說你明日入宮,有何要事嗎?”
謝衍知眼神深邃如夜,低低的一笑,笑聲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每一個音節都都附在她的耳邊低語,讓蘇栀不自覺加速了心跳。
“入宮。”他唇角挂着一抹不羁的笑,“解你心頭之急。”
心頭之急…
蘇栀第二日晨起,想到謝衍知昨日的模樣還是忍不住耳紅。
整理好衣服,出門時正好碰到張媽媽,蘇栀甜甜的笑着打了招呼。
張媽媽端着檀木的托盤,盤中放着幾件白色的衣裙,“驚蟄姑娘,世子今日一早便出府了。”
“出府?”蘇栀想到他昨日說入宮,目光看向托盤中的衣裙。
張媽媽道,“這是世子特意囑咐下人們備下的,過幾日世子要遠去複陽一趟,由姑娘随侍。”
蘇栀接過托盤,道謝,“多謝張媽媽。”
張媽媽笑的很慈愛,招招手,“不必如此客氣。不過,驚蟄啊,這我多嘴問一句,你說你生的這般貌美,為何隻着白裙?”
蘇栀的美,像是話本子裡禍國殃民的妖妃,濃郁的眉眼,嬌豔欲滴的紅唇,還有白皙嬌嫩的肌膚,眼波流轉間,攝人心弦。
張媽媽發自内心的覺得,這樣的美的明媚動人的姑娘,就該穿最嬌豔的紅色,穿上白色,反倒失了味道。
蘇栀端着托盤的手一顫,從前,自己最愛的便是紅色。
母後說過,紅與紫都是尊貴之色,所以自己喜歡紅色,
西遼的嫡出帝姬,母親是大甯遠嫁而來的公主,縱然不得父皇多麼寵愛,可宮裡的嫔妃還是忌憚三分,那些兄弟姐妹雖然背地裡都對她的高傲嗤之以鼻,可面前還是低眉順眼。
“驚蟄?驚蟄?”看蘇栀失神,張媽媽喚了幾聲。
蘇栀反應過來,“哦,”蘇栀笑笑,把心中的苦澀埋進心底,“家中長輩離世。”
張媽媽臉上的笑意一僵,有些歉意的開口,“實在不好意思,驚蟄。”
張媽媽無心之失,再加上蘇栀本就不覺得有什麼,心中并未有波瀾。
養心殿内金碧輝煌,地鋪白玉,内嵌金珠,謝衍知長身而立,站在白玉之上,眼睫低垂。
上位者看着手中的奏疏,字字句句都是西遼百姓國破後的凄涼疾苦。
甯皇擡手捏了捏眉心,謝衍知擡眼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眸。
甯皇反複看了幾遍,最終将奏疏放在桌案上,看殿下身姿挺拔,高高瘦瘦的黑衣少年,心中升騰起困惑。
“衍知,你如何想的?”
謝衍知開口“陛下是指,西遼百姓之事如何解決,還是微臣為何要來啟奏陛下。”
“你從不是喜歡多管閑事之人。”甯皇開口。
“陛下,微臣的确不喜多管閑事,可這并非閑事,陛下下旨派微臣出征西遼,大甯勝了,西遼版圖納入大甯,西遼的一切都是大甯的,西遼的百姓自然也是陛下的子民。”
謝衍知一字一句,“既然同為大甯子民,陛下就當一視同仁,陛下以仁孝治天下,難道忍心見西遼百姓露宿街頭,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嗎?”
“微臣出征西遼,每破一座城池,就有無數百姓跪在街頭求饒,陛下在微臣出征時告知微臣,這場戰争,為的是大甯的安危,也為西遼百姓不再日日夜夜生活在暴君的暴政之下。可眼下,他們脫離苦海了嗎?并沒有,反倒因我們帶來的戰争,過的更加艱難。”
謝衍知跪地,拱手作禮,“衍知,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