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内隻留有一盞昏暗的燭光,甯皇屏退了一衆下人,獨自一人坐在毫無生氣的宮殿内。
半晌,雷厲風行了半輩子的帝王,眼角忽的落下一滴淚,打濕了手中的宣紙,墨水被暈開。
甯皇擡手擦了擦眼角。
紙上的字和記憶中那常常出現在自己課業上的字,有異曲同工之妙。
筆畫的起筆和收筆處頗為相似,都有那種利落幹脆又婉轉動人的勁兒。
可在筆畫的轉折處卻大不相同,一人的轉折硬朗果斷,另一人的則圓潤柔和。
—————
為謝衍知把完脈,見他脈象逐漸平穩,臉色也不似開始那般慘白,蘇栀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宮殿内靜悄悄的,蘇栀捏了捏他的手指。
沒人比蘇栀清楚,自己這張臉和母親究竟有多麼相似。
在這舉步維艱的皇宮裡,她每多待一秒,都有可能身份暴露,惹來禍端。
可不知為何,白日時在宋妧的房外,聽到李公公說的話時,自己心裡真的隻有一個念頭。
想入宮……
想陪在謝衍知身邊……
起初對于這種少女懷春的心思,蘇栀還隻是懷疑。
現在看來,倒像是證據确鑿了。
月色如水,灑在窗外皇家園林的湖面上,波光粼粼。
謝衍知傷口隐隐作痛,從昏昏沉沉中醒過來。
宮殿内隻有風聲敲打窗子的聲音。
謝衍知感受到手背上的觸感,低頭看去,蘇栀嬌嫩的側臉貼在自己的手背上,趴在床邊小憩。
謝衍知勾唇一笑,大拇指刮了刮少女的臉頰。
随即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宮裡。
想到這裡,謝衍知瞳孔驟縮,低頭看着睡的安穩的蘇栀。
“小傻子。”
謝衍知忍着右肩的傷痛,輕輕将手拽了出來,攬着蘇栀的肩,将她抱到床上。
蘇栀迷迷糊糊中感到一個人将自己摟在懷裡,帶着熟悉的冷杉香料的味道,沉沉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蘇栀朦胧的睜開雙眼,模糊見到床邊站着個高高瘦瘦的黑衣少年。
少年肩寬腰窄,墨黑的長發散下來,背對着她系着腰間的衣帶。
蘇栀定定的看了一會兒,随後覺得不大對勁。
低頭一看,自己誰在床榻上!
意識到這個問題,蘇栀猛地坐起,面紅耳赤的低頭檢查自己的衣服。
好在,衣服完好無損的穿在身上,沒有衣帶解開的痕迹。
蘇栀松了口氣,擡頭時,卻見謝衍知雙手抱胸,饒有興緻的盯着她看。
大早上起來,坐在床榻上面對一個男人的感覺,讓蘇栀覺得頭皮發麻。
“你……”
“放心,本世子沒那麼下流。”謝衍知調笑道,“不過如果是下一次,可就說不準了。”
蘇栀恨得牙癢癢,自己昨天真是沒事找事冒着這麼大的風險進宮救他!
—————
日落,斜陽照在朱紅色的宮牆上,更添凄涼之色。
謝衍知扶着宋妧上了馬車,不遠處的連廊處,甯皇居高臨下的盯着那抹白色的身影,直到她踏上馬車。
“陛下,宋子旭該如何處置?”李公公适時開口。
若是按照本朝律法,行兇未遂者,當處以鞭刑,若緻人受傷者,則處以絞刑。
若宋子旭隻是對謝衍知行兇未遂,看在雍王的面子上,沒準隻是幽閉終身罷了。
但如今,宋子旭禦前行兇,若換作旁人,此刻莫說是掉腦袋了,就是株連九族都不為過。
甯皇抿着唇,隻是盯着那輛馬車逐漸遠去。
“去查,謝衍知身邊的那個侍女,什麼來頭。”
定安侯府這邊,謝衍知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端着碗喝藥,定安侯卻在房間内來回踱着步。
“爹,您别走了,看的我頭都暈了。”謝衍知将碗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