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家三口行至路的盡頭時,風吹散了雲層,借着那縷銀輝,他們驚喜的發現,原本應當密密麻麻圍滿了守衛的路口,此刻空無一人。
男人小心翼翼踏過纏着荊棘的栅欄時才松了一口氣,夜色裡,一條路寬闊無比。
眼見無人,他欣喜的朝着妻女招手,“永娘,快帶悅兒過來!”
永娘有些激動,差點崴了腳。
“怎麼會……”永娘四處張望了一下。
“不管了,我們先……”
男人看向沒有盡頭的道路,一女子身披月色,掌燈而來。
蘇栀走近時,男人立馬神色緊張的将妻女在身後,永娘緊緊抱住女兒,懷中稚氣的孩童,滿臉病态,仍瞪大了一雙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打量着忽然出現的漂亮姐姐。
蘇栀長得并不溫柔,一雙狐狸眼狹長,勾人而不覺。看向旁人時總帶着若有似無的狡滑,像是下一秒就要有人落入她的圈套。
涼意侵襲的夜裡,她美的帶了攻擊性,卻還是讓小朋友忍不住看了又看。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男人緊張的咽着口水,視線在蘇栀身後那兩個高高瘦瘦的男人身上排徊。
蘇栀彎了下唇,側身讓開,燈籠晃晃晃悠悠,昏黃的光在前方照一條路。
少女聲音微冷,夾雜着不那麼熟練的溫柔,“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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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衍知捂着手臂的傷口,回到客棧,這一路也算是有驚無險。
蘇栀安撫好受了驚的母女二人,為男人沏了杯茶。
男人名叫李大文,是個樵夫,他的妻子永娘,少時被人拐賣進妓院,後來得病被趕了出來。
李大文心生憐憫,用身上為數不多的銀子為她治病。二人相處久了生出感情,便成了婚。沒幾年有了個女兒。
考慮到他們這麼些日子以來擔驚受怕,蘇栀也沒急着同他打聽疾病之事,隻是聽他講這些生平瑣事,看他望向妻女時溫柔似水的眼神。
不知想到了什麼,蘇栀愣了會兒神,反應過來時,便見到李大文的茶杯見了底,蘇栀起身為他續上。
“公子,公子你怎麼了……”
門外忽的響起元澈擔憂的聲音,蘇栀心一顫,溫熱的茶水倒在了指尖。
“欸,姑娘。”
李大文剛站起身,便見這位方才長還笑眼彎彎的少女,着急忙慌的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個一身黑衣的男人,生的很俊美,唇角扯着不閑不淡的笑,血液順着冷白的手背,從青色的血管向下流淌。
在看到開門的人時,男人臉上情緒轉瞬即變,頓時看起來讓人心痛不已。
為不驚擾裡面休息的人,蘇栀表情十分僵硬的将謝衍知扶進另一間房。
謝衍知身上帶着涼氣,蘇栀眼睛盯着他指尖搖搖欲墜的血珠,心裡生疼。
“出什麼事了?”
蘇栀盡量讓自己保持嚴靜,扶着謝衍知坐下,剛打算轉身去找藥箱,便促不及防的被人用力拽進懷裡。
蘇栀身體失重,接連後退幾步,坐在了謝衍知的腿上。
謝衍知用沒受傷的那隻手緊緊箍住蘇栀的腰,讓彼此之間貼的更加緊密。
還不等蘇栀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謝衍知便已垂首,埋着蘇栀柔軟溫暖的胸口處。
蘇栀的臉“蹭”的一下紅起來了。
“蘇驚蟄。”謝衍知聲音悶悶的,聽起來有些委屈,“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原本,那群小喽啰壓根不是謝衍知的對手,他幾步便可以甩掉他們。但一想到,蘇栀遊說那夫妻二人定然需要時間,于是謝衍知便開始同他們兜圈子。
但強龍不壓地頭蛇,謝衍知終是不比他們一行人更加熱悉平城的地形。
再加上,謝衍知隻想為蘇栀争取時間引開他們,并不想真的舞刀弄槍。
敵衆我寡,謝衍知一個不小心被劃傷了手臂和後背。
蘇栀聞言,什麼也沒說,手指微微顫抖着,輕輕撫上他看不出血色的後背,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生怕弄疼他分毫。
謝衍知心裡暖暖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香軟的胸口。
蘇栀沒推開他,聲音輕柔且帶着濃濃的心疼,“回來就好。”
謝衍知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暗芒。
他沒告訴蘇栀,其實他并非獨自一人全身而退。
那一群人壓上來時,他深知他們絕不可能放他活着離開平城。
抛卻對父母的愧疚,他唯一放不下的,隻有蘇栀。
在豺狼虎豹遍布的京州城,若是沒有自己,她定是要被欺負的。
想到這裡,謝衍知握緊了劍,終于決定搏一條生路。
可不料下一秒,一人身形矯健,面部被黑色面巾遮住,出手替他擋了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