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巧不巧，我可能運氣不算太差，”季晨擡眸，望向面前和程野同時偏移的路口拐角，“我所擔憂的網騙沒有出現，而我的老朋友，剛好是一個還不錯的人。”

從最開始的疑惑，到後來動搖，再到慢慢接近程野的内心世界。

随着疑問和困擾漸漸被散開，季晨忽然自嘲一般笑了起來。

可能在請求曹禮傑之前，她的潛意識，就先于理智站在了程野這邊。

季晨轉頭面向程野，目光溫柔卻仍然堅定：“這段相遇不算太糟。”

“你覺得呢？”

車子一直越過跨江大橋後，伴着程野的沉默，在一片略顯冷清的淺灘不遠處停靠。

天色徹底入暮，遠處的燈光照不亮車内的面孔。

而就是在這昏暗中，程野無聲紅了眼眶。

這種被選擇被認可的感覺簡直像是救贖一般降臨，将他從怯懦的泥沼中拉出來。

他又一次笃定了自己的念頭。

——季晨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萬裡挑一，無可替代。

良久，在平息了哽咽之後，程野開了口：“其實……這算是我預料之外的事情了，沒想到會在今天這種情況下暴露。”

季晨轉頭，難得語氣中滿是耐心：“那你覺得應該怎麼暴露？”

“正常來說，應該還要更久一點，但我也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程野說，“但我早就準備好了應對暴風雨，甚至都準備好你原地辭職了。”

“不瞞你說，我……”程野靠在靠背上，薅了一把頭發，“我沒什麼朋友，你是有且唯一一個七年以來一直在我身邊的。”

“也是第一個……堅定地選擇了我的人。”

聽着程野的剖白，季晨竟在驚訝之餘有點心疼。

她看向程野，卻在開口之前被程野打斷。

程野就這樣回看過來，眼底丢掉了所有的多餘情緒，隻留下了真摯和熱忱：“你覺得你該說抱歉，但我想不出一個可以讨厭你的理由。”

“因為……”他語氣稍頓，嘴角微不可見地揚起，“你在我這裡的身份，實在太危險了。”

季晨不禁問：“危險？”

程野一手撐在方向盤上，歪頭笑道：“嗯，因為我太喜歡你了。”

季晨心跳當即漏了一拍。

慌亂閃過腦海，随即被一抹難以言喻的悸動取代：“什麼？”

就連季晨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手指不自覺往程野所在的方向動了動，像是想沖破理性抓住什麼。

程野看着季晨緊張的樣子，眼神帶着嘴角的弧度微垂，卻很快重新捧起笑意。

他笑起來時，虎牙在中控的微光下無處遁藏：“你不要緊張，喜歡也可以有很多種。”

感覺安全帶影響了自己的發揮，程野索性戒掉了安全帶，面向季晨正襟危坐：“我怕會失去你這個朋友，所以真的努力想讓你看到一點我的優點，扭轉一下我在你心裡的印象。”

“但我還是不敢直接告訴你，”程野撓了撓鬓角，“畢竟你這個脾氣……”

季晨眯眸：“我脾氣怎麼了？”

程野一個激靈，連忙改口：“很好。”

兩人在小插曲後的沉默下對視，随即雙雙失笑。

笑聲這才洗掉了上車到現在的尴尬和局促，見氣氛總算漸漸将兩人拉回了“菜雞野”和“退圈姐”的關系中，程野終于拆解了最後一道防線。

他笑意慢慢淡下去，僅留了最後一分屬于面基成功的動容，面對季晨說：“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哪天做好準備了，來拷問我了，我再坦白。”

本該是很感動的氛圍，但季晨還是忍不住扯笑：“那叫質問……”

“差不多意……”程野剛想一筆帶過，卻在看過季晨臉色後說，“那就是質問。”

他改口之後，又繼續說完剩下半句沒說完的話：“總而言之，我想等你能接受我了，我再掉馬。”

“程野，”季晨看着程野以這樣的姿态說出這樣的話，說不清的有點難受，“其實你……”

話還沒說完，程野手機一陣狂響。

“等下，先别說話！”程野在手機狂震下打斷了季晨的話音。

就聽他低聲罵了句什麼，然後飛快在鍵盤上敲了兩句話發送。

放下手機，程野莫名其妙遠眺了一眼，緊接着就毫無預兆地撐着副駕靠背湊到季晨面前。

程野身上獨有的味道完全将季晨的每一寸都覆蓋在身前，季晨尚未來得及反應，就瞥見身側的窗戶突然落下。

窗外的夜風穿過窗框，吹動了季晨鬓角碎發，掃在程野頰側。

季晨鼻尖擦過程野頸側脈搏跳動的地方，但耳熱的卻是自己。

在幾乎能聞到對方鮮活味道的距離下，她輕聲道：“程……”

“等一下，”程野往遠處的天際望了一眼，“雖然早了一點……回去再跟周狗算賬。”

話音剛落，在名為夜幕的舞台之上，一道星光劃過，忽然綻開了滿眼絢爛。

而又是轉瞬，宛若星河傾灑，漫天星火就如浪潮一般席卷而來，盛放在季晨鏡片之下的瞳仁裡。

陣陣轟鳴漸漸與心跳共振，帶着季晨尚未平複的動搖，每一聲都像是喧嚣一樣，沖擊着季晨的理智。

——季晨生來第一次獨享這樣一份盛大的禮物。

季晨不禁偏頭，看向一手撐在副駕靠背上，與她并肩欣賞這場煙花的程野。

但沒等季晨開口，程野的輕語以一個與過往全然不同的聲音，不輕不重，不徐不疾，剛好穿過窗外喧嚣和煙花鳴響，落在季晨耳邊。

“生日快樂，季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