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任何事情記得告訴我~我盡量早點回來。”

眼見着程野要走，季晨心裡敲起了鼓。

還沒來得及思考，身體已經先一步有了動作。

“等下，”季晨一手拉住了程野，“等下……”

她從前很少有那種先行動再思考的時候，但也沒想到現在全是這種時間。

匆忙間她回頭看向範一鳴，但範一鳴倒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啃着程野偷來的面包，自如地揮了揮手。

“一會兒kit姐來了我交代，”範一鳴說話仍然是淡淡的，“要去就趕緊去。”

程野還在愣着，季晨已經點點頭示意，轉身推着程野離開了。

二人一路到了停車場，程野還有點沒回過神來。

說這話本意不是要賣慘，更不是為了讓季晨心疼什麼的，就連程野自己都沒想到，怎麼就到了這一步。

站在車前，季晨用手怼了怼程野：“這裡這麼多公墓私人墓地，你是準備讓我自己盲猜開車嗎？”

“哦哦！！”程野一個大跨步就跑到駕駛座，打開了門就往裡面一坐。

車子發動，穿過秋日清晨的涼意，行駛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在一處私人墓地的停車場停靠。

下車開始，程野就主動牽起了季晨的手。

程野沒有說什麼，但一向幹燥溫暖的手心卻用浸出的汗意，在無聲間讓季晨感受到了他的局促和緊張。

在這個沒有任何外人的地方，季晨第一次餍足與這種放肆的親密，她默默靠近了程野，用另一隻手環住了程野牽着她的手。

午間的陽光斜斜切過墓園，将二人交疊的影子拉得很長。

影子擦過那些被風雨磨去棱角的碑頂，像是二人一起逃離了到了一個世界的角落，悄然經過了許多被埋葬的陌生故事。

“我跟來是不是讓你不自在了？”季晨試探了一句，“我應該考慮得更妥當一點。”

程野沒有回答，隻是又默默地走了一小段路，在一個樹木最為茂盛的地方停下。

眼見着程野松了一口氣，看着面前沒有刻名字的墓碑，低聲說：“你沒有欠考慮，是我有點欠考慮。”

“路上我一直在想，”程野說話間握緊了季晨的手，“我覺得我應該要在公開之後，更正式地來見我媽。”

季晨看着面前的無名碑，不敢說出心裡的猜測，但程野卻已經先一步開了口。

“我媽是生我的時候走的，程祥覺得搞一塊墓地費錢，骨灰就一直放在家裡，說等之後他死了再一起葬，”程野眼眸微垂，聲音低得聽不出語氣，“所以我賺了第一筆錢我就把我媽葬了……”

“但程祥發了很大的火，我隻能讓他們不要刻碑，防止程祥找過來撒野。”

風掠過墓碑時會發出細微的哨音，掠過那些刻着生卒年月的碑文，停在面前有些年歲但打點得很好的無名碑上。

“我以前不敢想她，怕自己怪她，又怕自己想來找她，會讓人影響到她……”說話間程野蹲了下來，在季晨的視線中輕手擦拭着墓碑，“但我現在有人托底了，我也不怕那些東西了。”

程野說着轉身坐在邊上的台階上，牽着季晨的手慢慢說：“每次生日也好，祭日也好，我都把想念和委屈藏得很好。”

“遇到問題我都不敢想太明白，怕自己那天突然開竅了，想明白一些事情，反而出不來了。”

“他們總說我演技好，哭戲牛，但我好像隻有那個時候，可以短暫地和真正的難受交個手。”

季晨聽得整個心和腦袋都沉沉的，心口一口氣這麼堵着，上不來又下不去。

站在一個家庭健全的人的角度，很多安慰的話好像連站住腳都沒有辦法。

季晨這裡還在糾結，可程野已經一把拉過了季晨，将她環在臂彎間。

“但是老媽，我現在過得巨好，宇宙無敵第一的幸福，”程野若有其事地說，“好到我連哭戲都不一定能收放自如了。”

季晨失笑着撞了他一下，但笑意漸淡，她又看向面前的墓碑。

“阿姨，雖然素未謀面，但……”季晨稍一垂眸，又重新正色說，“但很感謝你能讓程野來到這個世界上。”

“我從前沒能有這樣的榮幸，但現在我能成為一個讓人幸福的人，我感到很滿足且開心。”

“同樣，能被程野喜歡，也是讓我足夠幸福的一件事，”季晨說着，嘴角淺淺地上揚一個微末的角度，“我……”

季晨清了清略微發緊的嗓子，回握住程野牽着她的手。

“我不知道我對他的喜歡能否企及他對我好的萬分之一，”季晨說，“但我很喜歡他，與日俱增，每一份喜歡都會随着細胞和記憶的煥新成倍增長。”

程野聽着聽着就有點聽不懂了，他愕然回頭，正好對上季晨的目光：“什麼意思？”

“意思是，”季晨失笑，将繁複的愛意化作最直接的表達，“謝謝你愛我。”

“這一定是我接觸愛情後，最幸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