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

遊雲歸回來了，坐下後一句話不說，偷瞄到他臉色的小擺兔也一句話不敢問。

他們就像杭州府衙門口的那兩隻石獅子，身體還在原地，但魂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等到太陽都已經完全落山後，遊雲歸才終于開口道：“有一個幫會來找我了。”

“那不是好事嘛~”小擺兔秒答，“重新上崗，再創輝煌——！”

“……是濁酒門。”遊雲歸又道。

“啊這。”小擺兔也語塞了。

“如果真如我們之前所猜想的那樣，是雲阙的某人和濁酒門暗中勾結……那我這個指揮、丢了汴京城的第一責任人，去哪兒也不能去濁酒門啊，更别說還要幫他們再從雲阙手裡搶回城了。”遊雲歸語氣低沉無力，内心也十分煎熬。

沒錯。如果真這樣做了，想必到時候世界頻道又要掀起新一輪關于【震驚！！！遊雲歸居然不要臉到這個地步！公然“投敵”，背刺老東家——！】的輿論風暴。

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啊。

“嗯…那要不再等等？”小擺兔轉頭看向他，“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幫會找來？”

“來不及了。”遊雲歸看上去早已前後仔細琢磨過了，“今天是4月3日，下一次‘諸城之戰’就在周一，隻剩下四天了。畢竟是新團隊，訓練磨合也很重要，不然我還真沒把握拿下汴京城……所以。這可能是我唯一的機會了。”

說着說着，他的情緒又down了起來，蔫了吧唧的。

小擺兔拍拍他的背，與他分析道：“去濁酒門也不虧呀。說不定你在那兒還能找到證據，為自己正名呢。凡事隻要發生過，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迹……嗯~這麼看來，何嘗不是個好機會呀！”

說完，她轉頭一臉興奮地看向遊雲歸，卻見對方的臉色并沒有緩和的樣子，“這些你都考慮過了，那……還是因為過不去心裡那道坎？”

遊雲歸不置可否，苦笑道：“你一定覺得我很懦弱吧？”

“那倒沒有。”小擺兔立馬答道。

聽到否定回答的遊雲歸心裡剛剛好受了一點，卻沒想到小擺兔很快又接上一句“我覺得你是在鬧别扭。”

遊某：“……”

“就是别扭呀，說白了純屬為難自己。”小擺兔話說得直接，“你還記得我們當時為什麼結盟嗎？”

遊雲歸愣了愣，“為了反黑？為了清白？”

“沒錯，為了清白。為此，我什麼事都能去做！”小擺兔點頭，同時也學會嚴謹了，“當然，違法亂紀、損害他人的事不行。”

她往後一倒，雙手順勢撐在地上，歪頭看他，“幹就完了！不想其他，本也就無關其他。”

“不想其他……無關其他……”遊雲歸失神地重複了一遍。

“對！”小擺兔再次給予肯定。

風過，火苗也跟着搖曳起來。

小擺兔的臉忽明忽暗，在遊雲歸看來卻無比清晰。她嘴角是笑着的，眼睛也是亮着的。笑裡沒有優越，眼裡也沒有輕視。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小擺兔沒有注意到遊雲歸眼底因她而泛起的波瀾，隻一門心想着勸導他，“哦對、嘴長在别人身上，但心長在我們身上。後半句是我自己加的...咳咳，反正隻要問心無愧，别人說再多都是放屁！管他香屁、臭屁，反正都是屁。”

遊雲歸被她逗得有些無語，“你這話也太糙了吧。”

“是你臉皮太薄。”小擺兔直視着他的眼睛，坐直身體後又拍了拍對方的背，“我教你啊，以後再有人蛐蛐你，你就——這麼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到他發毛，再惡狠狠地丢下一句‘關你屁事，關我屁事！’，接着轉身走人，留給他一個潇灑的背影~”

“噗。”遊雲歸看着她的親身示範，隻覺得還想笑。

“笑了？”小擺兔眯眯眼，露出得逞的笑容。

遊雲歸想反駁什麼卻又在開口前憋了回去，最後隻無奈地道，“你在把我當孩子哄嗎？”

“不，遊神你可比孩子難哄。”小擺兔誠實地搖搖頭，繼續說起，“那些謾罵你的人不會因為你的沉默而有所收斂，反而會變本加厲；同樣地，真正喜歡你的人也不會因為别人的罵聲而讨厭你。但你的振作，對他們來說卻是莫大的安慰和鼓勵。”

“真正喜歡我的人……比如說？”遊雲歸這麼問着，自己心裡卻不自主地已有了一個想要聽到的答案。

面對遊雲歸直接得有些熾熱的目光，小擺兔腦袋裡瞬間拉起危險警報。

她往後縮了縮，撇開眼神，故意大聲回答說，“比如說——老天奶啊！人家可是你的忠實老粉！我都看到了，從頭到尾他都相信着你、一直為你說話。像他這樣的粉絲應該還有很多吧，這你比我清楚啊～”

哈，真是個标準答案，但不見得是個滿分答案。

“嗯。”遊雲歸微微颔首。

“總之，”小擺兔從地上爬起來，叉起腰看着他，“與其内耗不如外耗，明白了嗎？”

她說這話時，時間剛好來到日出時分。

澄黃的太陽從天邊升起，沖破湖面後瞬間變得光芒四射。漸漸地，整個世界都被那金色的光輝籠罩起來。

“明白了。”

恍惚間，遊雲歸的眼裡好像出現了兩個太陽。

一個在遠方。

一個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