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慶功宴設在麟德殿,沈眠落座之前,下面的大臣便已經全部到齊了。
見皇帝來了,所有大臣紛紛起身行禮。
沈眠眼神掃過一衆大臣,最後精準地落在了不遠處的衛國公世子身上。
正俯身行禮的陸璋,敏銳察覺到了皇帝審視的目光。
他脊背微僵,頭低得更深了些。
沈眠叫大臣們起身之後戳了塊蘋果,一邊嚼一邊和09感慨:“衛國公一家真是,除了主角攻,滿門忠烈。”
尤其是衛國公,甚至都有點愚忠了。
說着說着,沈眠又想到那天夢裡,為了證明清白自刎在衛國公府門前的陸璋。
今日的衛國公世子,和上次夢境中的不太一樣。
沈眠将人細細打量了一圈,覺得比起一身黑,陸璋還是比較适合穿些沒那麼沉重的顔色。
今天這套就不錯。
直到陸璋行禮後重新落座,又神色溫和地飲了杯酒,沈眠才慢吞吞地收回了視線。
都怪系統,他現在看見陸璋就想起那天的夢,想起那個夢就莫名有一種兇手面對受害者的道德譴責感。
所以就算後面09哭唧唧地求他,沈眠還是無情地給這個功能打了一星差評!
他超冷酷的。
沉迷果盤的沈眠完全沒注意到,他收回視線之後,坐在下面的陸璋放下酒杯,眸色漸神。
新帝方才……好像一直在看他?
青年眉心微蹙,目光沉沉地看向了放在一旁的酒杯。
若他觀察得沒錯,新帝開始時明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直到看見他喝了酒,才放松下來,轉開了視線。
不久前聽到的傳言再次浮現在他腦海。
難道——
這酒有問題?
陸璋沉吟半晌,見皇帝的注意力被樂舞吸引走了,這才不動聲色地拿起酒杯,将剩下一點酒液倒在了袖中的帕子上。
沈眠還不知道,自己這番打量讓某人心裡打了十八個結。
他的注意力此時全都在樂舞和桌上的菜品上。
除了期間時不時有些大臣拍他馬屁,讓沈眠不太習慣,總體比他工作時的團建自在多了。
看來他不喜歡團建和聚餐,是因為自己不是領導。
不過,殿内一片祥和的氣氛在衛國公站起來之後,變得有些微妙了。
——慶功宴開始之前,沈眠就叫錢公公宣了封賞有功将領、撫恤陣亡将士的聖旨,因此直到衛國公開口,沈眠都以為衛國公是要謝恩。
很遺憾,并不是,衛國公是要錢的。
衛國公深深行禮,語氣懇切:“陛下,此戰我大景雖勝,但邊關消耗頗多,且蘭鞮狼子野心,随時都會卷土重來,還請陛下再撥些糧草兵器,以備不時之需!”
陸璋從看見父親起身時起,便覺有些不妙。
他父親年少時便在太祖身邊效力,至今還覺得大景依舊是太祖還在時的那個大景。
可早就不是了。
太祖打天下時受了傷,登基沒幾年就去世了,先帝資質平庸,且生性多疑,到了這位新帝,便是更勝一籌。
陸璋聽說,前幾日新帝因病休朝,其實是玩豹子時受了傷。
且傳聞新帝登基後,動辄懲處宮人,有些老臣直言進谏,也受了斥責。
最重要的是——
新帝十分忌憚他們衛國公府。
陸璋實在不覺得,這樣的新帝,會答應他父親的請求。
可和蘭鞮的這一戰他們确實消耗頗多,從蘭鞮繳獲的辎重并不足以抵消他們的損失,若是後面糧草兵器供應不上,等到天冷之後,蘭鞮若是卷土重來,就麻煩了。
沈眠聽到衛國公的請求,先是一愣,随即掃了眼系統屏幕上的人物标注,眼神落在了戶部尚書的頭上。
“哦,那糧草一事,便交給張尚書——”
沈眠話音未落,張尚書便大呼“陛下!”,直接從座位上蹦了起來。
“陛下!戶部最近實在沒錢了啊!”
張尚書在階下一臉苦澀,悲聲道:
“這幾年邊關戰事一直吃緊,戶部已經撥發了不少糧草,更何況今年入夏之後還有幾地因為旱情免了賦稅,陛下的陵寝又剛剛動工,戶部、戶部實在是拿不出錢了啊!”
他眼角暗戳戳瞥了眼衛國公,繼續道:“況且……此戰我大景大勝,蘭鞮元氣大傷,怎麼可能這麼快卷土重來!?”
張尚書在朝中人緣不錯,立刻便有不少人替他說起話來。
“是啊陛下,朝中銀兩本就緊張,若是再撥糧草,其他百姓怎麼辦!”
“衛國公不是說此戰大勝,斬獲頗豐嗎,怎麼還要陛下撥發糧草?”
不少人甚至開始暗中指責衛國公居功自傲,借着戰功為難陛下。
本來一片祥和的大殿吵吵嚷嚷,衛國公臉色鐵青地站在階下,等着皇帝發話。
沈眠看着面前的屏幕,沉默了一會兒。
現在戶部确實是沒什麼錢了,可這不是用完的,是被貪完的。
——張尚書看着清廉中正,平時穿的衣服都是反複漿洗掉色的,其實背地裡,堪稱大景第一碩鼠。
原劇情中,這人在主角攻陸昭稱帝後,憑借着往日的人設,依舊混得風生水起。
不過,常在河邊走,哪兒能不濕鞋,張尚書後面到底露出了馬腳,喜提抄家問斬一條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