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被教訓了一頓,我爺爺也警告他再去賭博,就把他趕出家門。”
“可你知道後來我爸是怎麼做的嗎?”
巷子裡蟬鳴陣陣,帶着夏日的暑氣。
幾棵老樹在烈日下無精打采的搭聳着,偶有幾個拿着蒲扇坐在樹下納涼的老人,見到有車開過,便投來打量的視線。
季安專注的騎着車,同江城說話時臉上還帶着笑。
“他親自去堂伯公家接的我。”
江城聽到這兒心裡一顫,他早慧又敏銳,很容易就能感知到季安話裡的不尋常。
不由得揪緊了心。
“他當着衆人鞠躬道歉,賭咒發誓,說以後會好好做人,好好對我和我媽。”
“堂伯公信了他的話,讓他把我抱走了。”
說到這江城聽到季安笑了一聲,“畢竟,怎麼說那都是我親爸。”
“說實話,我當時壓根不信他能改。以為他隻是被長輩們吓住了,作勢服個軟而已。”
“比如,親自來接我。也是他的一個态度。”
“但我沒想到,他居然想賣了我。”
······
九零年代末,H省還沒搭上發展的專車,整體比較落後。
全省除了兩個城市,其他市縣隻通大道。鎮與鎮、村與村之間,一般隻能靠摩托車通行。
有些地方太落後,汽車開不進去。而有些村落,也不太歡迎外人。
H省山多林多,那時對山林也沒什麼保護機制,人往裡一鑽能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季廣福就是把季安帶到了這樣一個村子裡。
他是把季安敲暈後帶上車的。直到下車,把季安給了别人,那方季安都沒醒。
前來交易的女人還懷疑孩子是不是有問題,讓季廣福又便宜了幾百塊。
見季廣福爽快應下,才心滿意足的付了錢,把季安抱走。
女人和丈夫都是山裡的村民。
由于多年一直沒有孩子,看見隔壁村有人花錢買了越南媳婦,他們也想花錢買個孩子。
最好是個男孩,養大了能給他們養老。
而季廣福常年混迹賭場,正巧聽到了這個消息,就自告奮勇說自己有貨源。
他那個狐朋狗友也沒想到,季廣福口中的貨源就是自己兒子。
夫妻兩交易的時候還有些不開心,說好了要年紀小一點的,可看這個······都有六七歲了。
但季廣福價錢開得少,又是在山裡,沒他們帶着孩子想必也出不去。
思量一番後便同意了。
但他們沒想到,他們懷裡抱着的是個膽子極大的皮猴,還真就自己出了山。
季安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家裡。還有兩個陌生的男女,說是他的新爸媽。
當即便知道發生了什麼,趁對方不注意,從屋裡跑了出去。
他人小,速度又快,一溜煙就竄沒影了。
那對夫妻連忙喊人去找,結果找了一整晚都沒找到,
季安特意找了棵大樹,爬到樹頂後在上面趴了一晚上。
直到第二天一早,等村人散了,才從樹上爬下來往山外走。
也不知道他當時是怎麼一個人從山裡出去的。
附近連個派出所都沒有,那時季安雖小,卻記得車站有警察,于是便跑去了車站。
等找到值班警察,說自己走丢,又把家庭地址報出來後,人就暈了過去。
兩個值班警察一開始還以為是小乞兒,正想上前詢問,結果季安來了這麼一出。
全給吓一跳,連忙把人送去醫院。
······
回到家後季安沒告訴家裡人,自己是被親爸賣了。
他孤僻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願意說話。而根據季廣福的說辭,警察也隻當季安是自己貪玩,不小心走丢導緻,沒往深處想。
是啊,誰敢相信,親爸會把親兒子給賣了。
符彩霞抱着季安哭得肝腸寸斷,哀嚎着說還好他記得家裡的地址,不然怕是回不來。
季廣福見狀也想上前說兩句,卻被季安一個及其冷漠的眼神吓退。
“爺爺,他為什麼還在?”這是季安回來後說的第一句話。
當時季國邦差點沒被他孫子吓死。人失蹤了那麼多天,回來後神情大變。又氣自己兒子連個孩子都看不住。
他知道,兒子不能留了,不然自己孫子怕是要毀。
想清楚後季國邦不再留情,立馬和季廣福斷絕了關系。
他爸一走,季安就慢慢恢複了正常。季國邦見此,也隻能哀歎一句造孽。
走吧,走吧,走了對大家都好。
······
“現在你知道我最大的秘密了,這件事情我連我媽和我爺都沒說。”
“現在,你知道了。”
“你能拿捏我了。”
江城:“······”
季安的故事說完,兩人沉默了很久。直到快到目的地,江城才終于幹啞着嗓子,艱難的問:“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季安:“我發現你這個人一直沒有安全感,也不信任任何人。你對身邊所有人都帶着警惕,仿佛他們随時都會傷害你。”
“這樣其實不對,人總是需要有個伴的,不管是親人還是朋友,你不能一直一個人。”
“如果實在找不到,不如就選我。”他說:“我這個人很好懂,要是以後我對你不好,你可以把我的秘密說出去。”
季安抓緊時間絮絮叨叨,說得好像求婚現場。
後座的江城一邊覺得他像個神經病,一邊又忍不住心動。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隻知道,那是他生來第一次如此悸動。仿佛有什麼東西正柔軟的沖擊着他的心口。
從季安說出那句“你能拿捏我”時,他的心髒就開始猛烈地跳動,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掙紮着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