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風裹着椰香往人鼻子裡鑽,季安站在門口,看着院子裡突然到來的幾人,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母親坐在刮椰絲的闆凳上,拿着椰殼無處安放的手腳,局促又震驚的表情,像極了她這些年隐忍的委屈。
不知哪戶人家在放鞭炮,“噼裡啪啦”的響聲傳來,卻怎麼也沖不散院裡壓抑的氣氛。
自從那人出現,符彩霞腦子就成了漿糊。她下意識站起來,但無論前進後退,說話或是安靜,好像都不對。
她立在原地,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直到兒子來到她跟前。
“媽,有我呢。”
那瞬間符彩霞幾乎哽咽出聲。她緊緊抓着兒子的手,仿佛所有的困難和委屈此時都有了依托,心裡重新積蓄出力量。
院内,穿着西裝革履的男人,正把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往季國邦跟前領。
“爸,這是你孫子,叫季文棟。”男人笑着對老人道,輕輕拍了拍腳邊的小孩,“快,叫爺爺。”
小孩身上穿着卡通圖案的羽絨服,腳上也穿着嶄新的運動鞋,臉上滿是城裡孩子的嬌氣。
“爸爸是怎麼跟你說的?”男人又催促了一聲。
小孩卻不願意,抱着男人的大腿往後躲。
院裡其他人面面相觑沒人說話,主人公季國邦也冷着一張臉。
這時跟他們一塊進門的女人開口打圓場,把小孩抱起來,笑着說他怕生,又哄了兩句,小孩這才喊了聲:“爺爺。”
但季國邦并不開心,眉頭緊皺:“你回來幹什麼?”
男人,也就是季廣福,聽到他爹的話後臉上扭曲了一瞬,又忍了下來。
“這是我家,我為什麼不能回來?”
“您老也太狠心了,把我趕出家門,這麼多年對我不聞不問。我可是你的親兒子!”
季廣福控訴的瞪向季國邦,眼裡帶着恨和怒意,就像被他爹一句話引炸了似的。
“十年!整整十年!”
“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的嗎?”
季國邦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在兒子的逼視下移開視線。
“沒有哪個當爹的像你一樣狠心!”
“廣福!”季弘星忍不住上前呵斥:“别這麼跟你爹說話,冷靜點。”
“呵~”他冷笑。
說出來的話像把尖刀插進季國邦心裡,“我好不容易在外面掙了錢回來······”
“可他見到我之後,卻問我回來幹什麼?!”
季廣福盯着自己的親爹質問:“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非把我往外趕?”
許久未見的長輩突然回來,在家裡哭嚎怒罵,鬧的不可開交。小輩們不好待在外頭,全都進了屋裡。
季國邦的哥哥季國興有心調解,他畢竟是他們這一支如今最大的長輩。弟弟隻有一個孩子,又離家多年,如果能重歸于好也是好事。
但······
他看了看站在角落,從始至終一言不發,面容也未有絲毫情緒波動的少年······在心裡歎了口氣。
算了,二房的事就讓二房自己解決吧。
他這把老骨頭,别好心辦了壞事。再說這事是好是壞,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季國興擡起拐杖捅了前邊的季弘星一下,朝他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退回來别往前湊。
季弘星還有些猶豫,看看哭得可憐的季廣福,又看看臉硬得跟石頭一樣的二叔季國邦,很想做個緩沖劑緩解一下這父子兩的關系。
再說季安有個爹照應也是好的,他馬上要上大學了,需要錢。
又給季國興敲了一下。
“回來!”他瞪眼。
盡管季弘星心裡還是不情願,但在親爹的瞪視下,最終隻能無奈的熄了想調解的心。
前邊,季廣福語氣哽咽:“這些年你隻在乎季安,我這個兒子像撿來的一樣。”
“不過做了些錯事,你就狠心把我趕出家門。”
他哭得傷心,家裡人聽着也不是滋味。尤其是季國邦,搖搖晃晃的,似乎有些站不穩。
隻有季安,從頭到尾都非常冷漠。
看着那張哭得涕淚橫流的臉,心中說不出來的惡心。
季國邦中年喪妻,兒子是他一個人拉扯大的,怎麼可能沒感情。
怪隻怪年輕時季廣福太過混賬,為了孫子,他不得已才把兒子逐出家門。
轉眼過了十年。這十年裡,季國邦也不是不想念兒子。他們通過電話,季國邦還瞞着季安給季廣福轉了幾次錢。
最近的一次是前年,季廣福給季國邦打電話,說自己做生意需要用錢,讓季國邦給他轉五萬。
那會兒是季安上高中的關鍵時期,正是缺錢的時候,季國邦哪裡能給他。
于是便存了氣,在電話裡破口大罵,把季國邦的心都傷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