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人群忽然騷動了一下,一不注意,蘇窈被撞進一個迎面而來的男子懷中。
陌生的氣息立刻侵入呼吸之間。她下意識地用手撐在他略顯僵硬的身體上,尴尬地擡頭去看他,入目卻接觸到一張塗色鮮豔而神秘的木刻面具,兩道寒光自面具的眼洞裡盯向她,一轉不轉的烏眸詭異地透出一絲熟悉感。
局促之下,蘇窈隻當自己産生了幻覺,忙連聲道歉。
男子收回目光,也不再看她,徑自離開了。
剛才的小意外很快被她忘卻,走出街心,擁擠的情況便好了許多。顧燕生提着兔爺燈跟在她身邊,朦胧昏黃的光線穿透彩紙,小小一團映着足下的石闆路。
蘇窈的視線從路邊的花燈攤子調至他那盞燈籠上,柔聲笑道:“顧道友好像很喜歡這兔爺燈呢。”
哪怕是在人最多的時候,他也緊緊護住手中的燈籠,不讓旁人擠到它。
街邊懸挂的花燈貫通長街,遠遠望去如人間的星河,夜風拂動二人衣袂,紅與藍像是風裡搖曳的柳枝,不時輕觸一起。他們步調一緻地行走在這星河内,臉上都帶着舒暢的笑意,男俊女美,看上去倒是極為登對。
“這盞燈籠做得精巧可愛,令我不忍心損毀它半分。”他笑了笑。
“中秋節年年有,想必會紮這種燈籠的匠人也不在少數。”
顧燕生搖了搖頭:“匠人雖多,但我喜歡的卻僅有這一盞。”
蘇窈微一挑眉,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反而想起一樁傳說來:“‘傳聞佛考驗猴狐兔皈依心,猴供果,狐供魚,兔真誠的自投烈焰為供,佛哀而将其移于月中’。凡人年年祭月,尋兔爺,住在蟾宮的月兔會知道嗎?”
“說不定它此刻就在天上看着我們呢。”顧燕生用玩笑的口吻回道,頓了頓,他又接着說起,“這個故事我娘也和我說過,想不到蘇道友竟然也知道。”
天上人間,人月團圓,蘇窈卻覺出了他的傷懷。于是她不再開口,踏着燭光,望着月色,沉默地同他走至長街盡處。
郝媚媚與江芷已在街尾等候多時。
四人禦器而起,飛到荒沙城外的一座光秃秃的山頭上,杯中斟滿無憂醉,對月暢飲。
蘇窈有了前車之鑒,這次說什麼也不敢再喝多。月上中天時,一壇子酒也見了底,她雙頰熏着些霞紅,到底還是保持住了清醒,手裡緊抓着郝媚媚的袖子,防止她醉大了滾下山去。
“唔,窈窈,我沒醉!我沒事!”郝媚媚突然撲過來,牢牢将她抱住,月光照在她迷離的眼神裡,“窈窈,我們永遠不分開哦!”
顧燕生和江芷在一旁見狀,都不禁笑了起來。
“師姐,你真的喝醉了。”她無奈。
郝媚媚又抱着她撒嬌似地蹭了蹭,口中含含糊糊道:“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姐妹。”
蘇窈掙不開她的牛勁,放棄了掙紮:“好,都聽師姐的。”
能和師姐當一輩子的好姐妹這種事情,她怎麼會拒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