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祭酒大人看到監丞送過來的卷子,終于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監丞興緻很高,白淨的面皮紅彤彤的,他指着放在頭一張的卷子,“雖說同其他學生的觀點相比大相徑庭,但勝在觀點大膽新奇,而且整個策論也很圓滿周到。”
說到這裡,他甚至興奮地握緊了拳頭。
祭酒掃了一圈這略顯難看的字,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确實寫得很不錯。”
監丞知曉祭酒笑什麼,但自覺瑕不掩瑜,隻是稍稍猶疑了一下。
“那大人頭名……”
“就是他吧。”祭酒說完,将粘在卷頭上的糊名紙撕了下來。
元星伽三個字映入了眼簾。
一旁原本滔滔不絕的監丞愣了一下,原本發紅的面皮瞬間冷了下來,甚至顯得有些蒼白。
他無措地指着那個名字,“大人……這……”
這元星伽的名号他也是有所耳聞,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樣的策論也是她能寫出來的。
祭酒面色平靜,看起來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外頭傳來了說話的聲響,還未等監丞出去瞧,那人便進來。
祭酒一瞧發現是宮裡的人,連忙從軟席上站了起來,很客氣地道:“公公來了。”
小太監聞言笑着行禮,道:“大人,陛下傳召。”
跪在廣元殿的祭酒惴惴不安,将手中的卷子都交給禦前侍奉的人後,他便聽見上首的皇帝道了一句平身。
跟在陛下身邊的大伴甩了下拂塵,立刻有小内侍拿過來張圓凳放到了祭酒身旁。
“老臣叩謝聖恩。”
坐下來的祭酒也沒松口氣,他低眉斂目心裡卻盤算着陛下怎會對歲試的卷子起了興緻。
嘩嘩地翻閱聲在靜谧的殿内清晰明了。
“唔。”容潋指着手中的卷子問道,“永甯伯爵府的小子。”
祭酒拱手道:“是。”
容潋看着卷上的答案,腦海中卻又浮現出了那雙靈動澄明的眼。
“倒是大膽。”
隻是點了他一下,沒想到還有些出乎意料的效果。
祭酒沒品摸出什麼諷刺的意味,便終于将一直提着的心落了下來。
皇帝沒再說什麼,隻是提起朱筆在卷子上落了個甲。
“言玉,傳旨。”
靜立在殿内的内侍跪了下來。
永甯伯爵府門口。
伯爵府已經許多年都沒和宮中走動過了,甚至就連那些勳貴家見他們後繼無人也不怎麼往來了。
但是如今宮裡居然來人了。
元伯爺感覺自己現在好像飄起來似的,灰黑的髭髯随着他粗重興奮的喘息鼓動。
注意到一旁面無表情的元星伽,他生怕自己這個兒子會捅出什麼簍子便沉聲道:“一會兒宮裡便要來人,為父暫且不和你計較這些事,你若是壞了大事……”
大掌按在她的肩背上,像是一種無聲的威脅。
元星伽還未說話,就聽見身後一聲:“祁兒,說什麼呢?”
元星伽轉身回望,隻見元夫人與老夫人已更衣完畢歸來,二人面色凝重。
元伯爺走了過去,笑着道:“沒什麼,兒子隻是囑咐星伽幾句話罷了。”
老太太卻不信他,但是如今狀況不對,她也沒工夫細究這些,隻拿那黃花梨木杖輕輕地敲了下他的手背。
一旁的元靜姝和元星瑜也過來了,二人年歲尚輕,聽聞這樣的大事眉目間俱是激動和興奮。
老夫人怕他們這些小輩露怯,便一個個都細細叮囑了一番。
少頃,劉管家提着衣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老爺,人來了。”
隻見一身着葵花胸背團領衫内侍太監領着一些人走了進來,元伯爺見此臉上堆出笑容上前。
“公公來了。”說罷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元夫人。
元夫人拿出一個青花袋子遞到了内侍太監身邊。
言玉掂了掂袋子的分量,便露出一個笑,“伯爺無須緊張。”
說完,他又道:“哪位是貴府的小公子?”
元夫人心頭猛地一緊,緊接着便聽元伯爺急切地問道:“公公,莫非我家那不肖子又惹惱了陛下?”
他心亂如麻,心道自家逆子做的事莫非已經傳到宮裡頭去了,一時間怒不可遏。
身旁的老夫人見兒子一副耐不住性子的模樣,瞬間被氣了個倒仰。
合着方才全都囑咐小輩了,竟是漏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