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是元伯爺,元星伽略過站在自己身邊的元靜姝,朝着他走了過去。
元星伽道:“父親。”
元伯爺颔首,眼睛始終盯着已經離開的沈鶴京。
元星伽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他說話,有些無語,正要找借口離開。
元伯爺終于開了口。
元伯爺道:“星伽,去了之後要安分守己。”
雖然說得話不怎麼中聽,說話的語氣竟然溫和了不少,這讓元星伽的心中是驚詫不已。
她忍不住擡起眼皮看向對方。
元伯爺沉默了片刻,還是道:“這次圍獵中與你同齡者衆多,你去了之後要多交幾個朋友。”
俗話說圖窮匕見,元伯爺這圖未免也太短了些,這麼快就暴露了他的想法。
元星伽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哂笑地看着他。
元伯爺并未注意到她的神色,說完這句話後,就看到站在元星伽身側的元靜姝,緊皺的眉頭松懈了下來。
瞧着元靜姝單薄的身子,他溫聲道:“大早上起來便忙來忙去的,姝兒也累了吧。”
元星伽一聽這話,唇齒溢出了一個短狹的氣聲。
短狹的氣聲引來的元伯爺的注意,他下意識地皺眉道:“星伽,怎麼了?”
元星伽笑了下,道了聲告退後,便立刻腳底抹油開溜了,根本沒有留給元靜姝專門在自己面前表演的機會。
約莫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伯爵府的下人才将幾個主子用的東西收拾好。
老太太領着一衆人等将他們三人送出來。
元星伽粗略地掃了一眼,發現竟然沒有趙姨娘的身影,她看向站在前面的元伯爺,發現對方臉上神色如常,并沒有為對方莫名其妙的消失而震驚。
等到坐上馬車的時候,他們三人皆是沉默不言。
元星伽甚至覺得自己都不如和陌生人在一起來的舒服,現在這種不尴不尬的氛圍讓自己都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她側身看了一眼自己母親,卻發現對方根本不看元伯爺,隻是沉默地将漆盒裡的點心拿了出來放到小幾上。
桌上的點心都沒有往常的吸引力,這讓元星伽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惆怅接下來的時間究竟該怎麼打發。
結果還沒等她想出來,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元伯爺剛要問怎麼回事,坐在外面的小厮隔着簾子道:“伯爺,是相爺家的公子。”
元伯爺掩在袖袍下的手一滞,主動掀起簾子向外看去。
沈鶴京騎在馬上,端的是玉樹臨風的模樣。
元伯爺笑得一團和氣地望向沈鶴京,心道自己之前果然沒看錯。
沈鶴京見出來的人不是元星伽,主動道:“晚輩冒昧打擾,隻是恰巧遇上,想來許久都沒有同星伽見面,這才前來打擾。”
沈鶴京将自己的身份放在了小輩上。
這讓一輩子空有個伯爺名号的元祁瞬間舒坦了不少,不過他也不敢在沈相的兒子面前擺譜,連忙道:“星伽,你過來。”
元星伽還在嘀咕他們分明昨日才從國子監分開哪裡來的許久了,就聽見元伯爺喚她。
正好元星伽不是很想呆在這裡,便走了過去。
沈鶴京見掀起的簾子縫隙鑽出一個腦袋,眸子裡的笑意一閃而過。
他道:“星伽,你要與我一起嗎?”
元星伽猛猛點頭,剛要從馬車上跳下去,突然被元伯爺按住了肩膀。
她一驚,跳下去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若不是她眼疾手快抓住了身前的扶手,險些摔了下去。
心中怒火中燒,元星伽回頭,眼神如同鋒利的箭矢,刺得元伯爺一頓,霎時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
“做什麼?”元星伽的聲音冷極了。
然而坐在門簾處的元伯爺并沒有察覺到自己動作差點把元星伽推了下去。
聽她語氣不好,他眉頭立時緊蹙了起來,開口便要訓斥她,卻又想起來站在面前的沈鶴京。
縱使心中對元星伽這種态度頗有微詞,卻也隻好咽下這口氣,揮手叫人走,便将簾子拉了下來。
元星伽看着垂落下來的門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實在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有病。
下來後,元星伽朝着仍舊騎在馬上的沈鶴京上下掃了兩眼,問道:“我坐哪裡啊?”
沈鶴京從馬上跳了下來,牽着缰繩道:“同我一起去車上吧。”
元星伽哦了一聲,剛走了幾步,突然站住了腳,“你父親……就是沈相大人?”
該不會也在馬車裡吧?
沈鶴京了然,解釋道:“陛下召父親随侍。”
元星伽聽見這話後松了一口氣。
沈家的車離他們這裡并不遠,不過一會兒就到了。
沈家的小厮很有眼色,見元星伽要上車,又看見身後跟着的主子,立刻拿過馬紮放到了她腳下,還幫着掀起了簾子。
元星伽剛上去,還沒進馬車裡面,突然從裡面沖出來一個人。
她來不反應就被熟悉的氣息包裹了起來,眼前也是被一片藏藍色占據,根本看不清周圍。
一旁的小厮嘿嘿笑了下,便轉身朝着牽着缰繩的公子跑過去。
但在觸及到公子那冷若冰霜的臉色時,他立刻時收起了臉上的笑,小心翼翼地将馬牽了過去。
元星伽被憋得喘不過氣。見面前人還不放開自己,她伸出手狠狠地在他耳朵上抓了一把。
果不其然,這一爪子下去,就聽見裴年的哀嚎聲。
環在元星伽肩頸上的手臂也終于拿了下去,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見裴年還在嚎叫,伸腳一踹。
裴年的聲音瞬間消失了。
仿佛元星伽踹的是他的啞穴。
過了一會兒,一聲極委屈的“星伽”從車廂裡傳來。
元星伽又伸腳踹了他一下。
站在馬車下面的沈鶴京沉默地注視着他們二人打鬧的場景,臉色沉寂得可怕。
剛把馬處理好的小厮回來就撞上這樣的緻命場景,一瞬間覺得自己應該原地消失。
他悄悄地走過去,企圖不引起他們家少爺的注意。
然而就在爬上馬車的那一刻,身後突然響起來自家少爺的聲音。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小厮居然從這短短的一句話中聽出了咬牙切齒。
他渾身一激靈,立刻道:“少爺您前腳剛走,裴少爺就過來了。”
很好。
沈鶴京眯了眯眼,看向被元星伽打得抱頭鼠竄的人。
突然被打的裴年似乎感知到了什麼,猛然擡起頭,正巧與沈鶴京四目相對,随即露出一個得逞的笑。
果然是故意的。
沈鶴京被他這樣挑釁也不生氣,隻是上了馬車,将元星伽和裴年都帶進了裡面。
隻不過一個是用手攬着的,一個是用腳踹進去的。
縱使沈鶴京身體不好但仍舊是個成年男子,踹在裴年身上自然是實打實的痛了。
裴年沒想到這人居然真的下狠腳,一時間臉色都變了。
沈鶴京眼也不眨地帶着元星伽坐了下來,從一旁抽出來一個暗格後,将裡面的東西拿出來放到了元星伽面前。
元星伽直直地盯着碗中的冷元子,根本沒注意裴年的痛哭。
沈鶴京将湯勺放到碗中,囑咐道:“現下天氣還涼,少用一些嘗個新鮮就好了。”
元星伽已經是滿眼隻有冷元子了,沈鶴京的聲音好像騎在一匹極快的馬上,還沒聽清楚嗖的一下就跑遠了。
她一連吃了好幾個冷元子,發現裴年居然還在叫,索性便又踹了他一腳。
裴年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好像是在控訴元星伽不安慰自己就算了,還居然踹自己!
簡直是沒天理!!!
“别裝。”元星伽淡定地喝了甜水,“我下手還是有分寸的,根本打不疼你。”
裴年欲哭無淚,心想着元星伽踹人自然是不疼的,卻奈何她身邊還有個黑心鬼,真的是下狠手啊。
想到這裡,狠狠地瞪了一眼沈鶴京。
沈鶴京回以一笑。
緊接着裴年突然看見他好像動了一下,突然元星伽擡起頭看向自己。
一時間裴年根本來不及收斂神情,就被元星伽抓了個正着。
元星伽放下冷元子,冷哼一聲:“好啊,你還敢瞪我。”
裴年簡直是沒想到沈鶴京這人居然還要整自己,忍不住瞪大眼看向元星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