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凡盤坐洞穴之中，默念法訣。
天蒸地覆……水流轉。
根生葉展……木重生。
清者上升融我骨，濁者下降化邪疏，丹田中的靈根交織生長有了鮮明的形狀，在枝蔓般蔥蔥郁郁的蘿藤外環繞着氤氲水霧。
靈根之上，一顆金丹正在緩緩凝聚。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地睜開雙眼，呼出一口幽幽靈氣。
金丹已成。
徐凡帶着墨劍走出山脈。
衆隊已在出口聚集等待多時，天穹之上，秘境的出口正在緩緩開啟。
紫色祥雲之上天光凝聚，形成一道琉璃般璀璨晶瑩的天梯，向着地面延申而去。
天梯接引族人，隻看修為，不論血脈。
一道金光自天梯上射.出，照耀徐凡全身。
秘境中的人群沸騰起來！金色的光芒，這代表他已經晉升金丹！要知道秘境開啟時衆人最高也不過練氣圓滿，三年過去，竟已有天才登上金丹！
他是誰？他來自哪個分支？
衆人的目光随着接引金光聚集到徐凡的身上。
然而徐凡終究要讓他們失望了，他面容陌生，無任何背景勢力，孤身一人飛向天梯之上，一步步走了出去。
直到他走出秘境，也沒有下一個金丹出現。
徐月笑眼神中藏着巨大的震驚，衆人中唯有她知道，這小弟子當初進入秘境時還是凡人之身！
不過三年！金丹已成！
初見徐凡，他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練氣期小弟子，然而不過三年，他就成了秘境第一人，他們都被遠遠甩在了身後。
這是真正的天才……徐月笑環視周圍吵鬧着猜測徐凡身份的族人，在心中默默歎息。今後，徐凡隻怕會走得更高更遠，而我們這群人隻能站在地面上，将仰望的頭顱不斷擡高。
秘境之外，三人也在看着出口處緩緩走出的人影。
無憂旁若無人般越過衆家族老，走到那人面前，摘下鬥笠。
那人的身影緩緩凝實，露出青年冷厲而英俊的面孔，他的眼底含着冷漠，背上一柄墨色古劍已經褪去僞裝，同主人一樣陰冷，如同地獄爬出的鬼魂。
無憂歪頭，注意到他的耳朵空蕩蕩的，并沒有一隻漂亮的小兔吊墜。
“小餘，金丹了麼？真厲害。”
徐凡不語，反手抽出墨劍，抱劍前沖，直刺向無憂胸口！
人群中，薛懷望的雙眼猛然睜大。
無憂毫無防備，直到被他捅穿胸膛又被劍勢踉踉跄跄地帶着後退了幾步，這才反應過來，小徒弟不是在和他鬧着玩。
他迷惑地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胸口，将右手輕輕搭在墨劍劍身上。
劍靈猝不及防，與他建立了短暫的聯系，大量的屬于分身的記憶與情感湧入無憂腦海，他眼中的困惑漸漸變成了冷靜。
下一刻，劍靈主動分開了與他的聯系。
無憂心知這是劍靈背叛的表現，然而他在分出劍靈之初，就設定過劍靈的使命，背叛自己，或許也是一種必然。
無憂是一個善于制造工具的工具人。
徐凡需要一個永遠無私奉獻于他的老師，需要一個永恒忠心的夥伴與守護者，無憂便送了他一個。
他将分身封入劍中成為劍靈，告誡它絕不可撒謊，又交給它唯一的任務：忠心。
如今的确是足夠忠心了……無憂以五指拂過墨劍劍身，緩緩上移，抓住徐凡的手腕，使他不能動彈分毫。
無憂盯着那雙漂亮的眼睛：“柳柳兒呢？”
徐凡被威壓制住也毫無驚慌之色，或者不如說他的表情就從未變過，屬于三年前那個愛撒嬌的孩子的影子，已經在他身上消失無蹤，唯留下一具冷漠的空殼，如水鬼般抱着仇怨生長。
“明知故問。”
徐凡與他注視：“你是誰？無憂的新徒弟？”
他掃視着眼前人完整的身體與陌生的面孔，眼裡露出一點疑惑：“無憂在哪？”
無憂：……
無憂松開手，在徐凡的注視下将墨劍從身體内一寸寸抽出，身體上被洞穿的傷口沒有流出一滴血，轉眼便自行修複如新，隻剩被刺破的衣服還漏着洞。
區區金丹，實在傷不到他啊。
他的聲音輕的像錯覺：“我特意穿了白衣呢。”
無憂看了徐凡一眼，覺得好像不認識這個人了，随手将他撥開，自己沿着秘境出口跳了進去。
徐凡愣在原地，終于從無憂釋放的威壓下被釋放的徐家家老們圍了上來，紛紛詢問他的名字與血脈。
他有些困惑，環視四周，忽地感覺到什麼，轉過頭，人群中有一雙帶着深深怒意的眼睛正注視着他。
在那明顯做過掩飾的面容旁，是一個熟悉的身形，那人同樣在臉上做了僞裝，也在看向他。
無，憂。
徐凡狠狠咬牙，将墨劍握緊。
他沒有再沖動地發出攻擊，而是随着徐家族人離開了。
*
薛懷望與沈祛在秘境外又等了許久，終于等到無憂抱着人出來。
無憂不知是從何處出來的，他手腕上帶着幾個金環，肩上扛着一個高大的青年，行走時那青年身上的柔藍色外袍搖搖晃晃，不斷墜下水滴，似乎是被泡在水中許久了。
無憂将人交給沈祛，轉身回到秘境出口。
幾個族老先前見了此人與族中少年發生沖突，心知這強大的修士或許是要來尋仇，暗暗都運起靈器護身。
一個族老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試圖交涉：“這位前輩……”
無憂擡起手。
一道劍氣斬向月塵秘境入口。
劍氣飄渺無形，穿透秘境後便消散在天際，片刻後，秘境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響聲！
無數飄渺星光從秘境中流瀉而出逃向九天，秘境緩緩崩毀，化為無數殘垣塵土墜落在現世。
月塵秘境，崩解。
無憂随手又殺了幾個站在原地的徐家族老，放下手時腕間金環閃亮，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他似乎有些累了，便走回沈祛身邊。
沈祛迷茫地看着他，覺得他心情不好，便也捏了個糕點給他：“師侄呢？接到了麼？”
無憂嗯了聲：“我們走吧。”
小樓臨行送，未聞暫别聲。陽春風卷少年事，昨夜猶在夢。恍惚朔風來，浮雲散幾重？星塵不再水西流，知曉今是空。
——卷二·身外心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