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大堂極靜,隻有新娘仍笑盈盈地往周圍看。
在場的人大多面色如常,有些人的臉上顯出幾分緊張和期待之意。
溫念後知後覺——他們在等人。
但難道還有人會自願出來服務麼?
還真有。
“是我。”面色土灰的男生從衆人裡走了出來,他咬緊牙齒,短短幾米的距離内,每走一步腿都在艱難發顫。
他的歲數看起來不大,有張高中學生的稚嫩臉龐。
“沒事,李懷川,”有人小聲安慰他,“第一個可能最簡單,别太擔心……”
新娘嘴角上揚的弧度不減,兩手提着裙子,優雅而自然地坐在化妝台前的一副凳子上。
周圍人處變不驚,用目光送李懷川往前行着。
他們好像比自己多知道些什麼。
溫念疑惑的目光繼續在大堂内掃視,突兀地和一個女生眼神對上——是江遲月。
對方站在最裡側,朝她輕輕點頭,又做了個口型,“朋友圈。”
朋友圈?
溫念劃開2.0,朋友圈那一欄赫然有一條更新:江遲月發布的《工作安排表》照片。
發布時間在三分鐘前。
《工作安排表》
本次負責袁峰先生和秦瑞女士婚禮的共有三個婚慶團隊,現針對于該十五人做出以下輪班安排(一天一輪,缺位前補):
妝發人員:李懷川,江遲月,……
司儀人員:……,段灼,……
場景布置:……,溫響,……
攝影人員:宋星,溫念
幕後剪輯:溫念
本安排表會根據人員調動而改變,請記住你前後的輪換人員,并及時關注更新後的順序安排。
手機響了幾聲,是江遲月在【花好月圓】的群裡向她解釋——
【江遲月】:安排表貼在工作室小門外貼着。
【江遲月】:我們是從外面進來的,但你好像一直在工作室裡?
【溫念】:嗯……說來話長。
所以除了李懷川外,其他人是确定今日自己無事,面對新娘才會這麼自如。
安排表的名字越靠後,做事就越輕松。
溫念又讀了一遍《工作安排表》,确認隻有自己的名字同時出現在了【攝影】和【剪輯】中。
而這兩個部分,也隻有她和宋星負責。
溫念又去搜尋宋星的身影,但沒能在工作室裡找到。
【溫念】:你在哪?
【宋星】:跟拍新郎,新郎是人。你見到新娘了嗎,新娘什麼樣?
【溫念】:不成人樣。
【宋星】:……
溫念朝着正僵硬站着的高中男生身上望去。
李懷川的動作笨拙,腿站定後,手又開始震顫,拿着沾滿粉底液的美妝蛋停在空中,半天找不到可以施力的點。
新娘睜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向他。
終于,粉底液蹭上了她的臉頰,但一觸即離。
“重一點。”新娘說。
“好、好的。”李懷川閉眼往上戳,力度卻沒比剛剛大上多少。
一隻蒼老,布滿褶皺的手摁住了他的手腕。
李懷川臉色煞白,被抓住的皮膚像針刺過一樣,泛起細密的痛。
她絕對不是人。他的身體僵在原地,表情也近乎絕望。
過第一關靠運氣,過第二關靠隊友,第三關他真的做不到了。
很久很久,又或隻是幾分鐘後。
“好了。”新娘放開了他的手。
“……啊?”李懷川楞楞地,往後不知所措地退了幾步。
他的手腕上幹幹淨淨,沒有任何傷痕。
*
衆人聚睛觀察了新娘和李懷川,但直到結束,都沒發生什麼預想中的血腥場景。
台式機響了聲,高調宣布自己開機。
通電後的黑色鍵盤流光溢彩,按下的打擊感恰到好處,極為趁手。
這工作室裡的東西倒也沒那麼華而不實。
開機後,屏保花裡胡哨,像個剪貼報一般,雜七雜八重疊堆着不同的元素,從古典到重金屬,從馬面裙到摩托……
溫念正試圖從這些雜亂中找出什麼規律來,背後突的一涼,吐息打在她的耳畔:“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