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奈莉咽氣的當天,帕萊蒙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在死前留下了遺囑,想要跟巴奈莉葬在一起。
盧娜和海葬處的工作人員将巴奈莉和帕萊蒙的屍體裝殓到一處,推到沙灘邊。
蘭辛鎮的海葬棺是用厚重的木材制成,棺材是頂上是透氣的金屬網,方便讓海水進入。
看着巴奈莉和帕萊蒙相擁着躺在棺材中,被鮮花和漂亮的石頭裝點。
時間到了,盧娜作為直系親屬,也是這次海葬唯一的送葬人,将裝着滾輪的棺材推入水中。
棺材相當沉重,入水後輕便許多,随着當天潮水的波動,漸漸被水流推遠。
她扶着棺材走了一段路。
随着海水流入,棺木逐漸下沉,巴奈莉的遺體靜靜閉着眼,帕萊蒙卻開始變化。
他的花白的頭發變黑,爪子生長,黑色的魚尾顯露出來。
盧娜捂住嘴,淚水奪眶而出。
雖然早有預感,但在此刻,她還是感受到了命運的嘲弄。
擡起模糊的淚眼,盧娜眼睜睜看着纖繩拉緊。
少女在水中追出去幾步,最終停下,漁船拽着棺椁往大海中心駛去,漸行漸遠。
懷抱着巴奈莉,帕萊蒙終于如願随着她一同沉入了深海之中。
他們之間,隔着巴奈莉的丈夫,隔着她的女兒,隔着半個世紀的沉默與苦痛,但現在,即使種族不同,死亡終于使他們能緊緊相擁。
隻餘盧娜,孤零零地被留在海邊,獨自一人面對着令人震撼的真相。
在海邊的石柱上,盧娜寫下二人的墓志銘:B&P。
刻刀輕輕劃動,卻再沒有留下更多内容。
盧娜起身,望着灰藍色的天空,火燒雲一如昔日。
葬禮的白天還是晴空萬裡,當晚卻是暴雨驟至,狂風大作。
漲潮了。
潮水上漲,淹沒了老杜裡的小屋。
漁民喊他去地勢高的地方避避,他卻不肯走。
“我就在這裡……我就在這裡待着,要是梅莉回來了,能第一眼看見……”
這個老東西嘟嘟囔囔,像以往一樣用推車運着沙袋,堵在門口。
窗棱格打開的聲音傳來,回頭一看,一個黑影伴随着大雨滑到了屋裡。
老杜裡一驚,就見那個黑影轉過身來,在油燈的映射下露出一張清麗的臉。
她張開帶着尖利牙齒的嘴,發出悅耳的女聲:“杜裡”
“……梅莉”
是梅莉,她還跟當年一樣,一點也沒有變老,在吹進窗戶的雨中,一頭黑發濕漉漉地貼在蒼白冰冷的面頰上。
老杜裡的眼睛濕潤了,他顫抖着走上前,粗糙的手挨了挨她的臉。
“是梅莉……”
老杜裡跪倒在地,泣不成聲,蒼老的臉上渾濁的淚水混合着雨水落下。
梅莉隻是哀愁地看着他:“杜裡,你要死了……”
“你是來帶走我的嗎?”
淚流滿面的杜裡笑了,他緊緊抓着梅莉濕滑的手臂,跪倒在她面前:“帶我走吧……帶我走吧,梅莉”
“好。”
如同孩提時一般,這對兄妹緊緊擁抱在一起。
油燈熄滅了,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外祖母葬禮結束的第二天,老杜裡被人發現死在了棚屋裡,被雨水和海水泡發的臉上帶着笑容。
這個老家夥太老了,誰也不知道他活了多久,本以為還會一直這樣堅持下去,沒想到一次漲潮把他帶走了。
周圍的漁民說他老糊塗了,隻記得用沙袋堵住門口,卻忘了關窗,被雨水海水澆了一夜,就這麼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盧娜來到海邊,沉默地看着這個老鳏夫的棺材被一夥漁民推入水中。
不遠處一個女子從水中冒頭,面帶哀傷地凝視着這邊,隻是一眨眼,就不見了。
參加完老杜裡的葬禮,盧娜帶着巴奈莉留給她的遺産,離開了蘭辛鎮。
然而在蘭辛鎮發生的事情,給她留下了深深的烙印,高中三年,盧娜越發沉默寡言。
形單影隻地結束了高中的學業,她又申報了南浦頓大學,在校期間勤工儉學。
以優異成績畢業後,她留在了南浦頓,成為了一名實習護士,少年時期遇到的人魚仿佛也在記憶中淡去了。
這天下班,發現自己的儲物櫃裡多了一束鮮花,是同一個科室的醫生送的,舉着那束花,聽着同事的調侃,盧娜怔怔。
在聖誕節的前一個月,盧娜辭去了醫院的工作,開始了漫長的旅行。
她登上險峻的山峰,走過遼闊的草原,在瑰麗的華國塔樓上,登高而望。
聖誕節的前三天她回到紐克郡,在蘭辛鎮外獻上一束鮮花,随後登上了前往厄裡姆的火車。
雖然是冬季,但厄裡姆依舊草木葳蕤,坐在大巴上看着窗外掠過的綠意,過往的一幕幕也出現在腦海中。
今日正輪到中年女警莎拉·弗雷斯特巡邏。
厄裡姆鎮很小,鎮上的警局不僅得負責刑事偵查、日常巡邏、還得管理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