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是來伯明納旅遊的,現代化的咖啡館和遊樂園不太吸引她。
作為華國人,她特别喜歡古文化古建築。
睡前在酒店休息室聊天的時候聽同行的人提到附近有個厄裡姆小鎮,她當即決定了第二天的行程。
第二天一大早,楊柳脫離了旅遊團,獨自乘坐大巴前往厄裡姆鎮。
在當地人熱情的指引下,遊覽了沒有生命的湖泊、情人洞之後,楊柳意猶未盡。
買了塊紫水晶作為紀念品,她出發前往第三個地方。
那是昨天從一位老牧師那裡得知的教堂。
這座教堂15世紀興建,20世紀廢棄,期間幾經修葺,曆經五百多年。
那位老牧師笑呵呵地說:“我的祖父輩還有人在那裡見到天使呢,據說看見天使的人會得到祂的饋贈,我想要麼是假的,要麼是胡說八道。反正我那個祖表親很年輕就死了——不過如果提前見上帝是祂的饋贈的話,我想确實是的。”
在老牧師嘴裡五百年的古建築說實話沒什麼看頭,也許是當地人沒什麼保護古建築的意識,不僅教堂主體被火燒塌了大半,餘下的一部分曆經五百多年的風風雨雨也已殘破不堪。
複雜的拱頂陷落,窗洞也光秃秃的。
本以為起碼可以看到瑰麗彩繪玻璃的楊柳大失所望。
坐在坍圮的圍牆一角的石墩子上,楊柳看着夕陽穿過空落落的窗框,打在她的皮鞋上,面容蒼白。
楊柳生病了。
很嚴重的病,楊柳前一秒還坐在辦公室裡應對處理不完的投訴和難纏的客戶,後一秒醒來就在醫院裡。
血癌晚期。
不想經受全身細胞被殺死又新生的痛苦,楊柳選擇了保守治療。
在人生短短的最後時光裡,楊柳辭去了工作,跟糾纏多年的男友分手,開始了去往世界各地的旅行。
一開始是國内,然後是國外。
在國内還不明顯,隻是略微貧血和發燒,然而到了國外,症狀開始變得嚴重。
到了旅途末期,靠着大量的藥物,楊柳勉強支撐着自己的旅行。
本以為還能堅持到自己遊完盧日薩國,現在看來,厄裡姆小鎮就是她的最後一站了,就在這個灰塵積了尺厚的破堂子裡。
遺憾,遺憾腳步匆匆沒有好好欣賞一路上的風景;
遺憾,遺憾沒有好好品嘗美食;
遺憾沒有養一隻暖洋洋的貓;
遺憾沒有好好愛過一個人;
那麼多遺憾,最遺憾的那麼多年的光陰,卻始終疲于奔命。
打工、學習,驢子拉磨一般度過一年又一年。
時光都交代在奇葩客戶和爛人身上,以至于她回首時,甚至沒有可以稱為快樂的記憶。
鼻血滴落在地上,就在楊柳準備拿出手機撥打當地的急救電話的時候,光線突然偏移了。
夕陽彙聚在她前方不遠處的空地上。
強烈的光芒刺得她一陣頭暈目眩,等她再次睜眼時的時候,就見空地上站了一個鳥人。
……确切的說,是天使。
隻不過比起西方常見的帶着翅膀的裸體人,這個天使從胸部往下長滿了羽毛。
腿部是兩隻強健有力的鷹爪。
祂站在那裡,比人還高的大翅膀蓋住了肩膀,渾身散發着柔光濾鏡。
石雕般的面部輕輕轉動,在看到她時,歪了一下頭。
楊柳注意到對方沒有瞳孔。
“上帝啊……”
楊柳忍不住用英文喃喃了一句,但很快又疑惑起來。
“但是……我不信上帝啊?”
啊?
這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雖然死人是最沒得挑的,楊柳告訴自己要冷靜。
但是高熱的頭腦支撐不了更多思考,很快楊柳就胡言亂語了起來。
“你是來接我的嗎?”
“這是我的幻覺嗎?”
鼻血肆溢流淌,除此以外,她的嘴裡也開始冒血。
手機握不住地從手裡滑落,楊柳顫顫巍巍地想要站起來,最終還是歪倒在石牆邊上。
她費力地喘着氣,眼睛看着掉在一邊的手機。
她知道自己錯過了最後報警的時機,而幻覺中的天使已經離她很近了。
歪坐着的楊柳望着地上夕陽的光一點點消散,感受着身體一點點變冷。
她告訴自己,這就是終結。
流浪幾十年,然後孤獨一人,死在異國他鄉。
就在這時,楊柳感到自己的頭部被一雙冰冷的手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