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對面一臉“你在說什麼鬼”的阿爾，她不好意思地笑道。

“其實我已經打算好了，去一個沒人的地方待着，現在丹尼爾也已經死了，據我所知，他是薩克森家族親代最後的一員，等我也死了，天使自然會離開。”

“我可以當一個野人。”

面對着面容平靜地說出驚人之語的楊柳，阿爾瞪着她，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又或者她突然長出了三個頭。

阿爾以為迫不及待擺脫天使像的楊柳會跟那些叛教派一樣，深深痛恨着祂。卻不知楊柳身為孤兒，沒有家人，朋友背叛了他，該死的渣男前男友也死完了，已經是死無可死。

特殊的出身，注定讓她不會像一般人一樣痛恨厄難的天使，逆來順受的個性更是令一直缺少關心與陪伴的楊柳對天使像産生了依賴之情。

更何況，這個阿爾說的就是真的嗎？

楊柳垂眸，望向手裡地獄一般幽寒的生落飲。

可惜……如果這個薩克森家族的後人半個月前就找到她，即使知道這其中有陰謀，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它。

但是現在……她早已做出了決定。

或許早在楊柳第一次見到天使降臨的時候，就注定了未來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之後每一次死亡，都在令她離這個選擇更近一步。

沒有肉|體凡胎可以拒絕奇爾美卡，更何況是深受祂庇佑的召喚人。

她合攏手掌，捏碎了手中的瓶子。

黑色的火焰騰空燃起。

沒人敢看的，我看；沒人凝望的，我凝望。

黑夜臨近了，羊羔。

為我把催眠曲歌唱。*

奇爾美卡拍打着翅膀拔地而起，陰冷的黑色火焰從楊柳手上燃燒了起來，點燃了羊皮卷和生落飲。

等到火焰終于熄滅，楊柳的手完好無損，那兩份東西卻被燃燒得幹幹淨淨。

陰冷的風吹拂而來，阿爾面色慘白的望着走到他面前的楊柳。

“我喜歡你脖子上的項鍊。”

她說，褐色的瞳孔深處搖曳着幽冷的光芒。

幾分鐘後，楊柳走出了森林，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脖子，在那裡，一條灰色的項鍊靜靜閃光。

希珀的祝福之鍊，希珀·馬利安·薩克森的骨灰燒制而成，帶上它可以抑制奇爾美卡對周圍人的詛咒，副作用是三天結束之前要拿下來，24小時之内都不能再戴上，不然會損傷大腦。

相當雞肋的物品，畢竟詛咒無所不在，拿非利們腦部疾病高發正是因為戴多了這種項鍊，不過對于現在的楊柳來說剛剛好。

冷風吹拂，深林深處仿佛帶來了阿爾腐爛前的氣息。

感受着這死亡的味道，楊柳舒展了下四肢，離開了森林。

回到旅館，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從雜物間取走了行李和護照，她又來到咖啡館。

看到裡面忙碌着給人打包，容光煥發的貝提瑞絲，楊柳松了一口氣。

正想進去，就見一邊的座位上正坐着一位銀發藍眼的男子，形容有點落拓，卻帶着不似凡人的英俊。

他坐在那裡大口嚼着生菜莎拉，目光卻直直地盯着楊柳。

楊柳聽到貝提瑞絲喊他“薩梯”。

“……”

冰冷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楊柳和天使像與名叫薩梯的男子對峙了一會兒，最終離開了咖啡館。

前往華國的航班起飛，望着窗戶底下不斷縮小的伯明納，楊柳摸了摸脖頸上的項鍊，側過臉微笑了一下。

盧日薩老太太以為這個華國姑娘是對着她笑，也回以善意的笑容。

在她面前，無瞳的天使像默默站立，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二人。

又到了一年收獲季，漫山的果樹都挂上了沉甸甸的果實，這幾天陽光明媚，孫建斌正帶着一幫臨時雇傭來的村裡人，幫忙采收果實。

二十幾年前，陽山村來了個外來戶，承包了山頭的果園，又雇傭了孫建斌這個果園裡的熟手作為長期工。

裡面的蘋果樹是現成的，頭幾年填補了一部分的成本，但是蘋果價格賤，後面也運了一些櫻桃樹苗上來，現在的收益一半是以櫻桃為主。

一開始孫建斌對這個承包果園的小姑娘并不看好，果園的投入成本高，相比之下利潤微薄，之前幾個老闆也是好幾年了都回不了本，轉讓給了下一個人。

何況這小姑娘一看也不是能吃苦的類型，平時都是雇傭工人打理，不出現在果園。

連豐收季給臨時工人的工資也由孫建斌等幾個長期工代發，并不來監工，跟孫建斌也是微訊交流發工資，基本就是個甩手掌櫃。

就算有政府的補貼，頭幾年果園都是在虧錢，孫建斌幫這姑娘算了筆帳，年紀輕輕估計存款都投進去了，看着也不像什麼土大款，這幾年都不知道怎麼生存，難不成是吃鮮花喝露水嗎？

沒想到這個叫楊柳的小姑娘最後堅持下去了，自從櫻桃樹開始結果後，收益也慢慢上來了，幾年前有了長期采購商，之後便拉孫建斌入了夥。

現在果園全權交給他打理，收益對半分，自己依舊神龍見首不見尾。

除了八年前合夥時見了一面，孫建斌就再也沒見過楊柳，除了孫建斌，其他人更是連果園老闆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山頭的果實采摘熱火朝天，另一頭的山林深處，楊柳挎着小籃子從自家的木屋裡走出來，沿途采摘一些蘑菇和野果。

到了一個水潭處，楊柳坐了下來，把野果洗了洗，開啃。

二十年的光陰，在她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迹，依舊如同一個小姑娘一般。注意到自己不再變老後，本來就怎麼出門的楊柳更不愛出去了，成天就窩在這荒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