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輕描淡寫，秘書卻吓出一身冷汗，他反應很快，快步走到孟欣施跟前：“孟小姐，您請進。”他幫孟欣施拎起食盒。

手上一輕，孟欣施心中也如釋重負。

其他人像是剛反應過來，安靜一瞬驟然起身，表情轉瞬谄媚：“原來是孟小姐，剛才有眼不識泰山。”

他們根本沒聽說過孟欣施這個名字，但因為沈琰禮一聲“孟小姐”，孟欣施成了他們得罪不起的人。

沈琰禮一本本合上辦公桌上的文件，擡眸看孟欣施。

辦公室裡鴉雀無聲，被他這樣注視，孟欣施緊張地吞咽了一下。

“阿施，過來。”

他聲音溫和，卻輕易在孟欣施心窩激蕩起一陣漣漪，因為相較剛才同秘書說話，此刻沈琰禮的語氣稱得上溫柔。

孟欣施緩步上前。她一身粗布衣裙很廉價，眼前的商場精英男士個個金貴，即便她不是一個自卑的人，也會因為格格不入而感到無措。

她在一雙雙異樣的目光下規規矩矩站到沈琰禮身邊。

擡頭看人群，發現取笑她的男人眼神慌張，比她更局促不安。孟欣施猜他們誤以為她來頭不小，因為沈琰禮語氣裡的那一絲溫柔。

沈琰禮一個眼神，秘書立刻會意，拿起桌子上的方案微笑着歸還：“不好意思各位，沈先生要用餐了。”

這是拒絕合作的意思。

“沈先生，您再考慮考慮？”合作商掩不住慌張，語速很急。

“諸位慢走。”沈琰禮微笑，語氣卻不容置喙。

合作商知道沈琰禮的脾氣，這是一個笑面虎，城府極深，跟他打交道可以說是如履薄冰，一不留神就被絞殺吞并。但他實在厲害，年紀輕輕眼光老辣，是近幾年投資界的神話，業内人既怕他又想跟着分一杯羹。

今天的這杯羹，顯然是分不上了。這人不講情面，多說無益。

幾人不動聲色，暗暗打量沈琰禮身邊的女人。

本想着有女人冒充他女朋友，逗一逗，開個風流玩笑能拉近距離，誰知隻是看了她一眼，就損失一單大生意。

這女人究竟什麼來頭？

等秘書将人全部送出去。

孟欣施打開裝食盒的大袋子，從中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桌布仔細鋪到辦公桌上，确認文件夾都被挪到了一邊不會被弄髒，這才打開食盒，将燒好的菜依次擺開。

“沈先生，吃飯了。”

她謹記古卿荔的提點，不說廢話。

沈琰禮靠着椅背轉過臉來，孟欣施透過鏡片看清了那雙漂亮的眼睛。忽略掉攝人的洞察力，那是一對深情眼。英俊與威冷同時存在，他的容貌跟氣場很矛盾。

隻在半個月前驚豔一瞥，這是第一次近距離看他，豪門小說中男主的形象這一刻在孟欣施眼中具象化。

“你帶來的食物我不會碰。”沈琰禮表明态度：“放你進來，是不想你在衆人面前丢面子。”

他語氣溫謙寬容，仿佛在勸退不懂事的小女生。

“……謝謝。”

這一刻孟欣施内心感激又惶恐。試用期就快結束，雇主還沒吃過她做的飯。雖然渴望留下，但她沒多說什麼，擠出一個還算體面的笑：“這些菜……”倒掉很浪費。

“你吃。”沈琰禮說。

“好。”孟欣施将食盒收起。

離開辦公室的步伐很沉重，失業沒有收入，網貸高利利滾利，債務帶來的壓力像是在她腳腕綁了兩塊大石。已經窮途末路，她決定放下一切顧慮去為自己争取一次。

她深吸一口氣，倏地轉身，快步走到沈琰禮跟前。

她走得太快，長裙帶起一陣風，沈琰禮擡眸，眼神疑惑地看着她。

“沈先生——”孟欣施突然畏于開口。不是拉不下臉，是她能明顯感覺到沈琰禮不是一個慈悲為懷的人。剛才那群人絕對比她更了解沈琰禮，他一定非常讨厭麻煩，争取就成了糾纏。

她隻想死個明白：“抱歉沈先生，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既不接受她的食物，也不解雇。

沈琰禮看着眼前的女孩，年齡不大，卻深谙人情世故，能夠準确把握他的情緒，擁有不屬于她這個年齡的老練。可惜沉不住氣，眼看就要氣急敗壞找他理論。

“不接受你，小姨會繼續為我挑人，很麻煩。”他難得有耐心的跟人解釋，不去破壞她好不容易僞裝的溫順。

“……您的意思是？”孟欣施下意識屏住呼吸。

“你留下。”

孟欣施緊繃着的神經驟地松懈，全身血液幾乎都在沸騰，她壓制住喜悅沒急着開口，靜靜地等他把話說完。

沈琰禮說：“喜歡做飯，你就在家做，需要什麼食材讓周姨買。不想做，就去逛街購物，花多少錢找我報銷。當然，你也可以選擇離開。”

孟欣施愣住，大腦飛速運轉幾秒，明白過來——她是用來應付古卿荔的工具人。

他的安排很無情，但非常具有誘惑力。厲害的廚師或許會覺得被金錢侮辱了，孟欣施不認為自己厲害，她爽快接受。

生存面前，她的尊嚴能屈能伸。

“我能為您做點什麼嗎？”她沒經曆過逛街賺錢，不太習慣。

沈琰禮眼簾微掀，将目光投向孟欣施。

她今天穿的依然是淺藍長裙，臉上與脖頸的膚色較之前均勻了一些，臉頰泛紅，有幾粒暴曬後留下的小斑點，五官分開看每個部位都精緻，湊一起卻又變得普通。優勢是很有辨識度。

沈琰禮很少能記住女孩子的臉，但他一眼就記住了孟欣施。

“什麼也不用做，有你這張臉就夠了。”

孟欣施知道自己沒本事靠臉吃飯，不是美女，代入不了褒贊，隻能代貶義。

沈琰禮大概是嫌她長得醜。

下次見他，她戴口罩。

*

再見沈琰禮，是八天後。他回家應付剛從國外回來的親戚。

經過這段時間的隔空了解，孟欣施知道能讓沈琰禮親自應付的人不多，偷偷問周阿姨這親戚的來曆，周阿姨說是古家那邊的貴客。

孟欣施本想列單子讓阿姨買菜，阿姨卻說沈先生交代過，她隻負責燒他一個人的飯。

司機将幾人載去了餐廳。

下午沈琰禮回家時，身邊跟了個女人，是古家那邊的千金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