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頌想着,便聽咖啡廳門邊的風鈴發出響動,她一擡頭,就看見關平和陸尹珩正走進來,她趕緊起身揮了揮手。
陸尹珩動作很快,短短時間内已經将自己收拾一遍,換了一套得體的西裝。
關平發覺他們兩個明顯是認識的,不由驚訝地問:“你們是同一屆的學生?”
“是的,隻是不在一個系,不過有時也會一起上公共課。”傅青頌解釋道。
“那太好了,省去我為你們相互介紹了!”關平招呼道,“小陸,坐。”
陸尹珩在傅青頌旁邊坐下來,他們最開始談的都是贊助和合作的事。資方話語權大,一上來總是免不了要感謝寒暄一番。傅青頌插不上話,就幫他們點了兩杯咖啡,一面在旁傾聽一面耐心等待這個話題結束。
如井怡所說,這次論壇主要由管院負責承辦,提及此前院裡同陸尹珩共同召開過的會議,他們看出關平臉上的表情有點糾結。
傅青頌頓時明白,平時不善社交的關平為什麼今天要約陸尹珩過來。
辦論壇的想法算是關平起的頭,但這事推進起來可以說是并不順利,而且規模越大的活動困難就越多,眼前就有好幾例。
之前召開會議是必要流程,另外也是為了同“平陸”落實一些官方層面的協定,但其中還有很多靈活性較大的内容,這就需要辦會過程中見招拆招了。
陸尹珩畢竟是個商人,院裡到時一定會選擇合适的人從頭到尾跟進細節,确保“平陸”嚴格履行協定。除此以外,還必須有人站出來唱黑臉,明晰那些靈活性較大的内容邊界。
“平陸”蒸蒸日上,學校裡有一定資曆的教授大多滑頭,沒人願意冒着得罪人的風險站出來。找年輕老師呢,又覺得資曆不夠,怕談的條件不到位,也顯得不夠真誠。
關平不善交際,平時最看不慣拉幫結派,隻是一門心思鑽研學術,又非常想促成這次論壇,這個任務就這樣落在他頭上。
經過前面的一系列商談和鋪墊,陸尹珩也大概能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除去一些有待商榷的内容,大部分條件他都答應下來。
“陸總,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關平感慨地說道,“實話實說,我這個年紀了,現在是返聘回到學校任教的,像這種規模的論壇是參加一次少一次,論文也是寫一篇少一篇啦。盡管這個世道有許多人标榜文科無用論,可我研究了一輩子文學,還是堅持認為,這種看法恰恰反映着我們的精神維度還有待豐富。人應當有一定的精神追求,好的文藝作品能超越一切分界,讓人們的心靈産生共振,我們說所謂‘無用的文史哲’,能産生遠比我們想象中更震懾人心的力量。我也不知道我還能為這項事業的推進做多少貢獻,但我還是希望完成一切我能做的。”
傅青頌已經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但她有點緊張。誠如旁人所說——陸尹珩畢竟是個商人,凡是商人就要逐利,而凡是資方就必定有權要求他人讓步,她怕陸尹珩拒絕。
陸尹珩沒有立刻打斷關平,隻是注視着這個老人滿懷期待的眼睛,靜靜地聽他繼續說下去。
“這其實是個所有行業都不算輕松的年代,我也知道‘平陸’是資方,我……我很感激。可是我想,能不能盡量減少在論壇中的商業投放?”
似乎是怕聽到陸尹珩的否認,關平緊接着說道:“學者們時間有限,學術會議的日程就隻有周末兩天,一般還要留出半天時間給他們返程。我想能不能請幾個老朋友,在學術界稱得上是重量級的人物,至少給他們半天到一天的發表時間,但也要給年輕學者機會,包括優秀的碩博士生,他們都應該參與進來……”
陸尹珩在關平略微顫抖的尾音中沉默着,他垂着眼簾,稍作思考後詢問:“請問您現在有拟邀學者名單嗎?邀請函是否已經發出?”
“我倒是和其他教授一起讨論出一個名單,我給你看。”關平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打開手機裡的文件。
其實他完全可以先同學院商量着走流程,先把邀請函發出去,然後再向“平陸”施壓,但是關平沒有這樣做。他選擇了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同陸尹珩交涉。
陸尹珩隻是掃了一眼,随之開口:“您别誤會,我隻是想确認這個計劃落實到哪一步了。既然您已經有了打算,我會如我一開始所說的那樣支持您的方案。至于具體拟邀學者——我對學術圈現狀也不太了解,您和其他教授商量着定就好。您剛才說的論壇主題,我就不插手了,恐怕要麻煩您全權決定。”
“好,好。”關平将幾個文件發給傅青頌,“小傅,你也看看,幫我提提意見,我回頭再跟其他老師商量去。”
“不過有幾個條件我還是要申明,抱歉。”陸尹珩補充道,“既然中間沒有留給‘平陸’的時間,那麼我希望至少保留閉幕式上我們的環節。這場論壇屆時會由‘平陸’和平大的官方公衆号全程直播,會議發表的PPT是否可以統一采用‘平陸’的模闆?另外場地布置和名牌設計需要體現‘平陸’的logo,日程手冊上也會加入相關的介紹頁,這我們應當沒有異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