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無論陸尹珩選擇哪邊,傅青頌隻需要打着他的名義去回絕另一邊,或者幹脆讓“平陸”的人去出面處理,一切就算完事了。
一段時間的沉默後,陸尹珩重新開口:“那麼我的想法是,凡事都有先來後到,合作也不例外。做人不能不講信用,也不能忘本。‘平陸’現在勢頭正盛,但如果連平州的根都紮不住,也不過是虛假繁榮,還談什麼将來?”
傅青頌這次是真的笑開了。
好像是并不意外的答案,但當她真的聽到這話從陸尹珩嘴裡說出來時,又像是考試過後真正對上答案的那一刻,終于能徹底松一口氣。
“那我就隻能把你擡出來,去回絕我們院長了。”
他沒有絲毫猶豫:“你盡管擡。”
這反而讓傅青頌良心過不去:“你就不怕日後不好相見?”
“你們學術圈的人,以後還會不會再打交道都難說。再說要是還有合作機會,就這麼點小事兒,沒人會擺着共赢不選,去記這點仇的。”
“萬一呢?”
“要真有你說的萬一,那這樣的對象也不值得合作了。别想那麼多,我遇到過的比這嚴重的事、得罪過的比這有手腕的人,都多多了。但要是怕得罪人,就幹脆别接手公司,既然已經走到現在,我就不會因為怕得罪人而放棄目标。說白了,人怕的不是得罪别人,而是失去與他人抗衡的資本。”
這是傅青頌第一次聽陸尹珩說這些。以往即便他們見面,他也不太喜歡在她面前談工作。她也問起過,但陸尹珩總能将工作内外的時間分得很開,對于工作以外的時間,他很少将原應是由自己承擔的責任和壓力帶給其他人。
“那你就不怕失去嗎?”話說到這個份上,傅青頌說不好奇是假的。
陸尹珩這次思慮了一會兒,才回答她:“失去不過意味着從頭再來,沒那麼可怕。”說到這裡,他故作輕松道,“當然,都走到這一步了,最好還是别從頭再來。”
半晌,傅青頌說:“陸尹珩,謝謝你。”
他的回應簡短卻有力:“不用謝,同舟共濟。”
同舟共濟。
他一開始就知道她的心意,也料到她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氣氛終于沒那麼沉重,陸尹珩多少是做出了犧牲,傅青頌想,她應該表示一下。
于是她問:“你吃晚飯了嗎?”
“去食堂吃過了。”
“還在公司加班?”
“嗯,這兩天事情有點多,得趕一趕進度。”
“看來我沒湊上陸老闆摸魚的好時候。就你一個人在公司嗎?”
陸尹珩擡頭看了一眼,玻璃門外燈火通明:“還有不少員工。”
傅青頌咋舌:“做你的員工可真不輕松。”
“是不輕松。所以我這裡工作日加班雙倍薪水自願加班,能者多勞,勞者多得。”
傅青頌聽着那頭敲鍵盤的聲音,對他說:“給個地址吧,我請各位打工人吃宵夜。”
陸尹珩有些意外:“他們那份剛剛我讓助理點過了,你點我那份就行。”
傅青頌收到他發來的一串地址,看了一眼問他:“你有什麼忌口嗎?”
“沒有,你看着點。”
“你們附近有家魚片粥,我看評價還不錯。”
“那家味道還行,我喝過幾次。”陸尹珩莫名停頓了一下,告訴她,“你備注一下你的名字,剛才可能有好幾份外賣留的都是我的姓名,我怕一會送過來分不清。”
傅青頌不疑有他,挂斷電話後下了一單夜宵,然後按照他說的在備注那欄寫了自己的名字。
過了半個多小時,外賣員将前面點的那批夜宵送到樓上來,喊着陸尹珩助理的名字:“姜遠點的外賣?麻煩過來核對一下數量。”
這個點前台早下班了,因此外賣就直接被送了上來。
就在姜遠對着單子核對的時候,又有一批外賣被送上來,來人扯着喉嚨喊道:“陸尹珩!傅女士給你點的魚片粥到了!”
量也不多,但份數很全,每個人分完還有剩。傅青頌想着要是有人分不到就不好了,多的還能帶回家放冰箱。
辦公室内原本在熱熱鬧鬧分外賣,聞言竟是陷入突如其來的沉默。衆人将好奇而探究的眼光不約而同投向姜遠,但後者自是聳聳肩,表示自己什麼風聲都不知道。
過了一會,陸尹珩從辦公室裡走出來,挑出自己那份夜宵,然後環視辦公室一圈,心情很好地說:“各位辛苦了,做完最後一點,今天就先到這裡吧。姜遠,過來給大家把粥分了。”
“見鬼了吧?”等陸尹珩進去後,一個員工倍感驚悚地說道。
陸尹珩雖然不是那種動不動就沖下屬發火的老闆,但說他一句“不苟言笑”,他還是擔得起的。
他今天哪裡能說是心情好?簡直就是心情大好,好到讓人懷疑太陽從西邊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