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任詩怡以為她能克制。直到有一次她帶領公司的團隊做項目,需要她出面去促成一個合作。合作對象也是父母的老朋友了,很多事都已經達成默契,是基于最基本的信任才能發展至今。
盡管她的父親告誡過她,對待這位客戶可以不用那麼糾結于細節,可是任詩怡就是不放心,她甚至焦慮到一連幾天都睡不着,隻要不把一切調查清楚她就不安心。那段時間在她手底下做事的人也叫苦連連,向公司反映任詩怡表現出來的那種“壓榨”,比如淩晨兩點鐘她想到一個細節,如果不當場打電話弄清楚,她就會抓狂地自我折磨到弄清楚為止。
他們都知道,任詩怡以前不是這樣的。
這件事被她的父親按下來,直至那次合作的客戶被惹怒了,指責任詩怡在自己的公司中買通内線來監視他,并且還有其他被侵犯隐私的種種境況。
任詩怡一再解釋,她隻是想确認一切情況屬實,沒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舉動。這樣的說法自然立不住腳。
這次項目失利以後,任詩怡的父母都認為她應當先休息一段時間了,直到她配合治療讓自己的病情好轉。
可是最初卸下工作,和外界減少來往的那段時間裡,她的病情如同洪水般來勢洶洶,愈發嚴重。最不樂觀的那段時間裡,任詩怡懷疑父母在外面有私生子,這樣做是故意要從她手中奪權,好給那個“私生子”分割财産。醫生上門來為她進行診療,她懷疑醫生是要害她,畢竟那個醫生手裡總是拿着鎮定類藥物。
“可鎮定藥物是對治精神類疾病的常用藥。”傅青頌說。
“是啊,可人在那種情境下會忽略常識,因為對于被害的恐懼會壓過其他一切想法。”
傅青頌現在有點懂了,任詩怡那種奇怪的“偷聽”舉動是從何而來。治療了這麼久,看上去她終于可以在服藥後短暫和人正常交往,但到底是尚未根治。而且這種懷疑心理一旦形成,以後到底能恢複到什麼程度,也非常難說。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傅青頌說道。畢竟她原本可以不說的。
“不用,就當我送個人情給你。”說完前面那些,任詩怡的神經一下子放松多了,“我媽總覺得我是深受愛情的打擊,在我面前連他的名字都不敢提。其實一個男人哪有那麼難以放下,我隻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這道檻而已。”
傅青頌從購物袋裡取出一個小袋子:“送你的。”
“這是什麼?”任詩怡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接過去了。
“手工香薰,我剛做的。放心,原料都是純植物的,用的是豆蠟,睡前點一會可以安神。”
她長久地盯着那隻精緻小巧的香薰瓶,忽然笑了開來,看着傅青頌道:“你說,我會用它嗎?畢竟你現在和秦程是這樣的關系。”
傅青頌面色如常:“我和他什麼關系也沒有,你别想多了。”
“我知道,但是外界想傳什麼可你的意願無關。外界看到的樣子,某種程度上就是你的樣子。”
“那就傳吧,無所謂。反正我又不混你們的圈子。”傅青頌準備下車離開。
傅青頌打開車門,冷不丁被任詩怡喊住,她幽幽抛來一個問句:“你知道我那個短暫的前男友後來跳到哪家公司了嗎?”
傅青頌搖頭,随後在任詩怡紅唇輕啟無聲暗示的回答中怔了怔,後背的冷氣較之剛才更甚。
回家路上,她看到任詩怡發來的微信好友請求。她順手通過了,但是兩人也沒有再說話。
直到晚上睡前,傅青頌刷朋友圈時才看到任詩怡半年來可見的唯一一條動态:“朋友親手做的,香品真好。晚安(月亮表情)。”
配圖是一隻放在床頭櫃上點燃的香薰,背後則是一束新鮮的玫瑰花,整個場景暗暗的,隻有中心的火光構成光源,但是看上去卻很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