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雖小,五髒俱全,尤其是年輕人開創的品牌,其中元老多是革命情誼,人心反而不易散。任詩怡想到從内部瓦解,畢竟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隻要想找辦法那就還是有的。
秦程和任家的關系不算和諧,任詩怡自己的小圈子裡人人都有所耳聞。一段時間後,任詩怡就和秦程分手了,之後她經常失意買醉,光顧酒局party的頻率也高了起來。經圈子裡的朋友牽線,她結交了一個新男朋友,這男生畢業不久,比任詩怡小一點,人長得挺周正,嘴巴很甜。最重要的是,他是那家小公司的員工,技術崗的。
“聽到這裡你應該已經猜出來了。”任詩怡笑了笑,像是在嘲諷自己,“我和秦程是假分手,目的當然是瓜分這家公司。我和那個男生在一起一段時間之後,就開始給他做工作,接下來的事幾乎是發生在同一時間——這家公司歸任氏所有,秦程想要的那部分機密則被這個男生帶到了‘益揚’,那些具有核心競争力的員工也有一部分被他帶走,于是才有了‘益揚’的今天。但由于當時任氏已經接手這家公司,所以這隻能算是商業合作,沒有人會去追究那個男生的責任,這也是我當時答應他的條件,否則他也不會安心替我辦事。”
“那個男生之後也在你手下工作嗎?”
“沒有。”任詩怡搖頭,“他沒有跟着并過來,也沒有去‘益揚’入職,而是去了另外一家公司。不過反正我和他也沒什麼感情,隻是利用而已,更何況我也不虧欠他,他還是拿到了他應得的,所以我們很快就和平分手了。”
既然之前的分手是做戲,任詩怡之後自然又和秦程恢複了情侶關系。得到提拔後,秦程似乎沒什麼繼續被任父刁難的理由,但同時任家也更加忌憚這個未來女婿的能力,任詩怡的父母在并不十分滿意的前提下采取了能拖則拖的策略,直到秦程先提出訂婚。
“我父親居然順水推舟地答應了,他絲毫沒有反對,我當時很驚訝。後來我才知道他有後招,也多虧了他的後招——他讓律師拟了一份婚前協議,那裡頭的條款是為保護任家的産業,也就是說,即便他和我結婚,包括公司在内的所有财産也和他沒有關系。假如我發生意外,我手中的資源會回歸董事會,重新進行整合。”
“你同意了嗎?”傅青頌問。
“嗯,我同意了。一來我認為父親和公司的考慮沒有錯;二來我以為自己和秦程共同經曆了那麼多,我已經足夠了解他,也應該對他有信心一點;三來我真的覺得沒關系,他完全可以有自己的産業,我也會給予他資源上的幫助和支持,我們的未來還是很光明的,光明且公平。”
傅青頌能想象到後來發生了什麼。
“如果秦程在這份協議上簽了名字,我父親就會以最快的速度為我們操辦婚禮。”任詩怡的話驗證了傅青頌的猜想,“可是他不想這樣。盡管秦程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我猜他的想法是,如果要走這條路,那麼他還有很多人可以選擇,何必非要和我走?所以他非常迅速地離開了我,甚至比前一次我們有目的性的假分手還要快。沒有絲毫猶豫,沒有藕斷絲連,也沒有顧念過往的感情——以緻于我再回過頭來看時,都質疑這種東西究竟是否存在過。”
“這是報應吧,我當時想着。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是這現世報落在我身上的速度太快了而已。”她從頭到尾都很平靜,直到此刻才微微激動了起來,“如果這真的隻是單純的報應,那就好了。”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傅青頌不明白。她不解的不是任詩怡以為這是她如此對待别人的報應,而是為什麼“如果是報應就好了”。
“因為後來我就發現,和我有過短暫戀情的那個男生和秦程認識在先。你能明白了嗎?”任詩怡擡起頭,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盯着她,盯得傅青頌心裡發毛,“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一個針對我、針對任氏的局。秦程讓我以為我們之間有了感情和利益的雙重捆綁,讓我堅定不移地相信這場婚姻會是堅固、合算又用情至深的,實際上他隻是在這個過程中達成了自己的目标,如果一切順利,他還能把原本屬于我的一切都納入麾下。”
暑氣未散,傅青頌卻覺得後背都在冒涼氣。
“他可以在對一切知情的情況下毫無顧忌地将我推向旁人,也可以在一切敗露時毫無留戀地退身出局,沉沒成本對于他來說是不起作用的,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顯得更加可怕。就算在将來失敗,為了東山再起,他這樣的人也會不擇手段。”任詩怡頓了頓,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其實這些我以前也不是不清楚,可是就像我說的那樣——隻要這樣的手段不用在自己人身上,就可以當作優點來看待。所以,我父親才會做出那樣的決定,是試探,也是最後的保障。”
感情說到底不過是人生中的一部分,她從來不會因為某個部分的失意而讓整個人生一蹶不振。真正給她造成困擾的,是她對這件事的應激反應。
秦程表現給她的那些情感都太真實了,任詩怡不相信他從來沒有付出過一點點真心實意的感情,可理智告訴她這在邏輯上是不通的。假如他真的動過心,又怎麼會在抽身離開時連一點猶豫都沒有,事後切割得又是那樣無情和果斷?
一個人是可以通過單純的表演達到這種效果的嗎?她不确定,但對人性的懷疑已經讓她陷入一個無法自拔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