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對不對。
他究竟忘記什麼?
為什麼,心裡如此煩躁,恨不得直接了結自己生命,免受這種無望折磨之苦……
初夏垂眼。
他好熱。
幾乎到了臨界點,有一團團塞滿的火窩在胸口,烤得他火急火燎,連帶聲音酸澀,要在下一秒就全面吞噬他瘦削的肩。
初夏快要被這股熱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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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中人安靜的過頭。
如果任辛樹再多留神片刻,就能發現初夏不正常的呼吸頻率,以及冷汗打濕的劉海粘在額頭肌膚,面色濕漉跟水裡撈出來般蒼白。
“初夏要是不喜歡那個嶽醫生,我們再換,好不好?”
“……”
回應無聲。
等察覺他胸前衣服不正常扭曲,任辛樹偏頭,懷中少年雙目緊閉,雙唇咬得發白,滿臉潮濕。
“穆初夏?!”
聲音尖銳刺耳,初夏睜不開眼。他每一寸身子骨都在往下墜,失重般的暈眩使得初夏捂住口鼻,脖間窒息越發明顯。他無助伸手,想拔開禁锢他呼吸的束縛,可脖子空空蕩蕩哪有限制。
肺要炸了。
初夏大口喘息,這種無論如何呼吸都若喉嚨塞塑料袋的痛苦,他隐約記得自己體驗過,可要怎麼做來着?
身體疼的快死掉。
他已經顧不得自己抓住的是喉嚨還是任辛樹的手,就當初夏以為他就這麼呼吸而死。
“張嘴。”
初夏無法理解詞語的意思,他下巴被人捧住擡高,比棉花糖還要柔軟的唇瓣落來,堵住了初夏急促而毫無章法的混亂呼吸。
清清淡淡像是艾香混合薰衣草,夾雜年長男人明顯稍高的體溫,掠奪走初夏近半痛楚,淚水模糊了初夏視線,呼吸意外的漸漸平複。
兩人掙紮間,衣服早就淩亂得不成樣子,尤其是任辛樹的袖口,第二顆扣子就剩半根線懸着,要掉不掉地垂在半空。
“好些了嗎?如果覺得見醫生讓初夏感覺壓力大,那我們不去了。反正有叔叔在,養初夏一輩子也沒問題。”
他語氣輕松,似乎忘記當時逼迫初夏會面生人的排斥與恐懼,半跪在床鋪邊,而後直起身子脫去衣物,臉上寫滿漫不經心的道貌岸然,眼角微垂。
任辛樹盯着初夏。
少年鴨子坐在床鋪中央,周圍不顯被褥下沉弧度,一邊褲腿不知何時卷到大腿,淡粉膝蓋映入眼簾,手背抹去臉頰淚水的動作笨拙不堪。
“不是見醫生。”
初夏講話聲音含糊,肩膀還因抽泣而起伏,卻在說完這話後閉口不提,伸手拉下衣服遮擋裸在外的皮膚,導緻任辛樹未聽清他後半段。
但那個時候,他沒去追問。
就當是初夏的小任性,不過抱在懷裡哄一哄、親一親,就能順平這擰巴情緒。
很快,接到通知的家庭醫生火急火燎趕來,直到檢查初夏僅僅是過度緊張導緻的壓力過大,所以才會引發過度呼吸,醫生反而松口氣,頂着滿背濕透的毛衣向任辛樹解釋。
“可能接觸令他不适應的東西,所以這次偶然發作,别擔心,不過盡量讓他遠離會帶來精神壓力的事物……”
由于初夏就在面前坐着,即便閉上眼假寐,該聽的還是能囊入懷中,醫生言盡于此。零下十幾度的天氣,也不知是因步速還為緊張,他衣服潮乎,聲音漸低。
醫生對上初夏望過來的視線。
他喉結不自禁滾動,偏頭看向彎腰幫初夏系好睡衣扣的任辛樹,其餘叮囑爛在肚,卻先初夏一步移開目光。
好像,初夏比上次見時長大些,眉眼裡不再透出稚氣,帶了點人看不懂的東西,醫生形容不出,他停頓兩三秒補充先前未盡之語。
“我能理解任先生對小少爺的緊張感,可人究竟是群居動物,就算您覺得外界肮髒、混亂,也盡量讓初夏多跟同齡人接觸。”
醫生不太清楚這對叔侄的相處模式,僅單純認為任辛樹過火:哪有因為擔心孩子受傷,就一直将人關在身邊中的家長,這樣下去初夏會出毛病的。
任辛樹微笑時猶帶梅香。
這本來也是無心一提,在場兩位大人說過就忘,初夏反倒上了心。
他要去見嶽夜。
他想擺脫這個不正常的家。
還有任辛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