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縮起身子,額頭抵住手臂,一言未發團成球:就算當着外人的面演出對任辛樹的占有欲,男人戒備心強得可怕,八成是看穿自己蹩腳演技,反而很享受這種笨拙讨好。
這種由内而外蔓延開羞恥感,令初夏呼吸都變遲緩,他不得已移開壓在脖間的玩偶,試圖讓大團大團空氣灌進喉嚨。
“嗬——嗬——”
聲調粗得可怖,初夏胳膊壓住一隻企鵝寶寶尾巴才勉強掙紮出來,弓着腰額頭抵住地毯。
未曾想這種姿勢下,非但未舒緩先前帶來的痛苦,反而加劇他的痛苦。
紙袋……
初夏下意識掏口袋,手剛偏移,不知怎的,他嘴角微翹,面容幾乎扭曲成怪誕的弧度,心中騰起的念頭陰暗。
如果就這麼死掉,任辛樹是多幾分生氣,還是殘留幾絲慶幸?養大的孩子沒破瓜死在他親手打造的童話王國,這件事穿出去都能笑掉旁人大牙。
“是下去吃還是……初夏?!”
比初夏自暴自棄念頭更快的,是任辛樹接近暴呵的驚恐語調,初夏意識已經微偏,他迷迷糊糊感覺整個人如烙餅翻轉,肩膀被禁锢下巴擡高。
下秒,混合薄荷氣息的須後水密密壓來,細小胡渣令初夏唇邊刺痛,他早已沒了力氣掙紮,任由任辛樹帶着重新奪回正常呼吸。
“初夏,别吓我,看看叔叔。”
随聲音落下的是任辛樹的手,碰過鍋的緣故,他指尖燙得驚人,一團火燒在初夏側臉,難受得直想叫人作嘔。
意識模糊之間,初夏微睜雙眼,奈何壓在睫毛的水珠沉重不堪,視線朦胧他僅能對上泛起一片白光的窗。
如果就這樣死了,倒也不錯?
初夏呼吸一次比一次沉重,他胸口騰起陣陣作嘔感,用盡全身力氣奪回幾秒鐘對身體的控制權,又再次緩緩翻回地毯,側邊剛好抵住先前扔出來的黃兔子,他這才得到短暫歇息。
他這番舉動明顯,就算向來對他百依百順的任辛樹,也察覺幾分異樣。
男人保持抱住初夏的姿态,單膝跪地,手臂松松垂落,食指關節曲起,略略敲了幾下地面。
“你是故意的?”
這樣高度差下,任辛樹很容易将小小一團的初夏盡收眼底,仿佛在打量不太聽話的小物件,眉宇陰沉風雨欲來。
家裡暖氣堪比春末,初夏穿得本來就少,躺在地上時後領松垮垮散開,露出大片雪白肌膚,又因先前呼吸過度導緻肌膚暈紅,看得人心生憐愛與暴戾。
可偏偏初夏長得脆生,就算内心軟如豐盈甜盈的水蜜桃,外表依舊青澀如脆柿,稍微逗弄便炸毛生氣,還是個小窩裡橫。
任辛樹本意無生氣,卻想給初夏個教訓:凡事都好商量,唯獨不重視生命視之兒戲,是他無法原諒的作為。
“說話!”
“……”
初夏歪頭。
他靜靜同任辛樹對視。
“你吵我。”
語氣平淡硬生生聽出撒嬌意味,他也就掃了一眼名義上的監護人,翻身背對男人,表情談不及好壞。
卻看得任辛樹渾身起火。
怪不得,吳文曾說初夏是個了不得的小壞蛋,那時他聽了蹙眉,以為這為貶義,還冷嘲熱諷對方近半小時。
眼下看來,這股子勁兒非少反加,仗着他疼愛簡直無法無天。
他讨厭嗎?
任辛樹無數次自問,得到的答案出奇統一:他超愛。
就算錯過了初夏不為人知的暗沉童年,不過在最重要的青少年時期,陪在他身邊的有且僅有他。
這種獨占寶物所帶來的滿足感,讓任辛樹愉悅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還去責怪初夏?
所以初夏說完,任辛樹回應利落。
“對不起。”
他收起先前姿态,靜靜坐在初夏身邊,手臂擡起掌心握住人肩膀,哄孩子似輕晃。
“叔叔知道錯了,不該懷疑初夏,這次是叔叔不好,初夏想要什麼補償,叔叔都會滿足,怎麼樣?”
——這個是無解的陷阱。
任辛樹等了近乎五年時間,他快壓不住心中深淵惡龍,無論初夏提及何種要求,他都會借此給自己讨要些甜頭。
偶爾親吻手背,偶爾是撫摸臉頰。
有時初夏沒心情,會不輕不重地反抗,偶爾一點點小性子,都會被任辛樹視為初夏對他的撒嬌,動作非但毫無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什麼都可以嗎?”
初夏翻身,與任辛樹面對面坐,巴掌大的精緻小臉滿是期待,看得後者呼吸有瞬間錯亂,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這樣呀……”
初夏托腮,若有所思。
他停頓幾秒。
任辛樹彎起眼,他還來不及浮現道貌岸然的笑,裹挾風聲的掌心落下,将他的右臉打得狠狠側偏。
——什麼。
初夏聲音越發甜蜜:“這是我最想做的事,任叔叔。您不會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