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看看你，妝也不化，粉也不塗的，不知道的還覺得不是從上海回來的，而是一個土包子呢!小姑娘要學會自己收拾自己知不知道!”

周女士邊走邊回頭瞧謝涼，謝涼雙手插兜，低頭看地，心裡愈加煩悶，果然關心兩句又開始嫌棄了。

周惹的死亡一直積壓在她的胸口，母親的話語回響在耳邊，謝涼此刻隻顧低下頭，拉開自己的圍巾喘幾口氣，朝前走。

周女士一頭大波浪，鮮紅的嘴唇，走起路來腳下生風。

走了沒兩步周女士突然停下腳步，路邊的冷風還在往謝涼的圍巾裡灌，周女士伸出手指忍不住地抹上了謝涼的臉，眼神就像是一根針。

“你看看你這張臉，怎麼幹成這個鬼樣子”周女士的指尖摳着謝涼起皮的嘴角和臉頰。

“你幹嘛啊!”謝涼臉下意識朝後縮，眉頭蹙起，語氣帶着不悅和憤怒。

“你别動!”周女士直接不耐煩地怒吼一聲。

耳邊的風吹打在臉上，在這一刻那股冰冷的刺痛感都似乎被眼前的女人這聲不耐煩吹散了。

謝涼嘴角微微抿起，眼裡劃過霧霾。

周女士的指尖蓋在謝涼的臉皮上刮擦着，眼睛中帶着七分認真，三分韫色。

路上響徹着汽車飛馳而過的聲音，還有路邊那無時無刻都貼滿了的小廣告。

謝涼的眼睛看向不遠處的小廣告微微出神，心裡頓生對周女士的抵制和不悅。

周女士的指尖在她的臉上刮擦着，揉搓着。

自己不在家時，視頻裡句句關心，問自己何時回家，自己回家時，還沒說幾句話就各種嫌棄……為什麼為人子女還要這麼累……

良久，周女士揚起指腹那摳下來的碎皮，嘴角下拉，責備道:“你看看這，惡不惡心!”

“作為一個姑娘，你以為你是男人嗎！一個姑娘就應該時刻打扮自己，我告訴你丫頭，你現在簡直連我都不如啊。”

謝涼淡淡掃了一眼，不知道說什麼，隻是哦了一聲就雙手插兜往前走。

發絲松松垮垮地被紮在一起，她的背影顯得有點流浪和孤寂。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小丫頭啊——”

周女士抱怨的聲音順着風吹到謝涼的耳朵裡。

謝涼的不耐煩和窒息感在這一刻到達了一個小的頂峰，她的聲音像是尖刀一樣刺破了空氣，她沒有回頭，“我知道了!我現在就是想要回家，還有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很煩人啊!”

聲音刺破了空氣，也刺破了周女士的心，她默默提起兩個行李箱跟在謝涼身後，聲音帶了幾份緩和:“媽媽這也是對你好，你要好好聽着，你想想你入了社會還有幾個像我這樣關心你的……”

行李箱在地面滾動，沙沙作響，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謝涼咬着下唇，眼尾不由自主地滲出眼淚，她不敢也不想被周女士發現，一個人走在前面用手背草草地擦拭着，随口道:“這風怎麼這麼大”。

謝涼和周女士轉了幾路公交車，最後才回到了家。

屋子裡還有這殘留的暖氣，謝涼長舒一口氣，心裡累的厲害，直接往樓上跑。

“你的行李不收拾啦!”周女士對着謝涼的背影喊道。

“一會再弄。”謝涼頭也沒回。

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布置，謝涼開門的那一刻棉襖都沒來得及脫，就整個人撲到了床上。

床頭櫃上還擺着那張高中畢業時的照片，謝涼擡頭的那一刻正好看到。

照片裡是盛夏，陽光過于刺眼，幾乎所有人都是在陽光下眯着眼睛。

周惹因為長得高在最後面也是最拐角的位置，他似乎沒有盯着攝像頭，手裡拿着一個三階魔方，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

謝涼的指尖觸碰着照片裡的周惹，一時間鼻子居然有點酸，明明一開始聽到他的死訊是沒有哭的欲望的，現在是怎麼回事。

是回到了相識的地方，還是覺得心裡委屈。

不多時，屋外又傳來周女士的聲音:“丫頭啊，出來吃飯了”

謝涼淡淡擡頭，眼裡的眸光從緊閉的門轉移到窗戶口:“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啊，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那麼瘦不需要減肥，趕緊去吃飯。”

謝涼不耐煩地蹙眉，“我沒想要減肥，就是不餓。”

此話一出，門口突然沒聲了，但是下一秒猛烈的拍門聲刺激着謝涼的耳膜，帶着周女士的憤怒:“你還沒回來的時候我就說給你包餃子吃，你那個時候不是也沒說你不吃嗎!現在立刻下去，不要讓我發火，我先告訴你!”

哒哒哒，是一陣周女士暴怒着下樓的聲音。

聽着周女士在外的叫嚷，謝涼隻覺得一股火窩在心裡。

期間斷斷續續傳來樓下周女士催促的聲音。

終于謝涼悶聲穿好了鞋，認命一般的下樓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