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擡頭看着她，渾濁的眼珠子像是要在她的臉上挖出一個洞，“丫頭，這一年到頭你怎麼一個電話都不打，我和你爺你爸都想死你了，你這小丫頭也不識好歹，一個電話都不打回家。”

奶奶一步一步跟在謝涼身後，謝涼覺得很尴尬，然後悶聲回道：“不知道。”

爸爸家的房子和幾十年前一樣破舊，狗被拴在自制的木籠子裡，房子裡沒有廁所，有衛生間不過形同虛設，因為她們習慣在大澡堂裡洗澡，這個衛生間也隻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雜貨間。

謝涼的爺爺奶奶有一個聽起來很好笑的思維，那就是屎怎麼能拉在屋子裡，于是衛生間的馬桶從來不允許用，最後硬生生放壞……

條件越來越好，但是在她們眼裡能用的也就那麼一丁點大，她們的思想根本放不滿這越來越大的空間。

謝涼不喜歡回爸爸家，一個不可避免的原因就是冬天太冷，她要摸黑去上别人家的旱廁。

謝涼擡頭看天，覺得天上飄的雲晃地她腦子暈。

當謝涼放下所有的行李躺在床上時，她第一件做好決定的事情就是白天一定要把屎拉完……

奶奶看着謝涼，眯起眼睛笑道：“一會兒飯就做好了，你爸晚上就回來。”

爸爸，她不想見爸爸。

枕着被褥，謝涼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麼話，整個人更加沉默，過了半天，她才道一句：“我困了，先睡一覺。”

奶奶依舊沒走，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麼，謝涼将身體扭到另一邊，然後默默拿起魔方擰了起來。

“你現在居然玩這個……”，奶奶的話還沒說完謝涼眼睛就閉上睡了過去。

謝涼眼前的景象在慢慢發生改變，她的内心也長舒一口氣，逃避現實是現在魔方帶給她的快樂之一。

但是周圍的場景又不一樣。

青菜列成幾排種在地裡，玉米居然也沿着這塊地的邊角種着。

紅色的小磚房像是田地裡的一列白菜規規整整地安成一排，每家每戶的門前都挂着一個藍色的小鐵片，上面寫着幾号幾組。

“這又是哪裡?”李小明望了望四周，一臉茫然，感覺這個布局像是在哪裡見過，又像是沒見過。

她煩躁地順着唯一的水泥路走，腳尖踢着腳下的石子。

“今天晚上去跳舞啊”，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從周圍傳來，她手上正在扒黃豆。

李小明腳步一頓。

另一個年輕一點的女人說道：“讓劉姐今晚帶上唱機，隔壁村那幾個大姐也一起過來跳 。”

她們這是準備去跳廣場舞?李小明眉毛一挑，不管了，先問路。

她跳着走過去，對着幾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笑道：“姐姐，這裡是哪裡？我好像走錯地了。”

老太太們打趣道：“聽，她喊我姐姐，我沒聽錯吧。”

較為年輕的老人笑地臉微微泛紅，樂地像個小姑娘，“我們這裡是窯村”，接着誇道：“這娃長地真俊，晚上和我們一起去跳舞啊，我們村有很多漂亮姑娘。”

李小明雙頰一紅，道了聲謝，在老太太們的熱情聲中慌忙跑開。

“呦，還跑開了”，衆人扒着黃豆取笑着李小明。

窯村，好熟悉的名字，她一定在哪裡見過。

“窯村，窯村……”，李小明一聲一聲念叨着，最後猛然想起來周惹的葬禮就是在這個地方辦的，這是周惹的老家，隻不過十幾年之間變化太大，十幾年前的紅磚小屋後面都慢慢變成了小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