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樹上的花朵被風吹得吱呀亂顫,像是人頭上的頭發絲,很亂很亂,看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謝涼看着身側那麼美好的人,這個人容貌沒變,就像不會老一樣,他是謝涼生活裡的一道光。
謝涼壓下手邊一棵花枝,折下一小朵花,她看着周惹的側臉,指腹在枝幹上磋磨,她這一生也就遇到了這一個會對她好的陌生人。
這個世界太複雜了,人心也太難猜了。
謝涼看着手裡那一小節花,内心也變得和世界一樣複雜起來,過了半天,她才揚起嘴角,笑着對周惹說:“送你一枝花,希望你早點遇到那個人。”
周惹嘴角微微上揚,禮貌道:“謝謝。”
謝涼像五歲的時候給周惹帶稻穗手鍊一樣,她慢慢擡手将那朵花别在了周惹的發絲之間。
她笑着看着他,“你真好看。”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周惹遞給謝涼一張面巾紙,謝涼笑道:“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哭,但是就是忍不住。”
周惹道:“當你想哭的時候,你就張大嘴巴深吸幾口氣,眼淚就會自動收回去了。”
“叔叔怎麼知道的?你也經常哭嗎?”
“或許吧。”
*
周女士絕食了五天,本來已經快要死了,結果第六天她突然吃了一口饅頭。
她人遠在南京,家裡這邊沒人知道她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又選擇活了下來,于是隻道:“這人肯定是鬼門關走了一遭,不想死了吧。”
但是家裡依舊發生了一件喪事,周外公死了,他本來年紀就大,再加上有腦血栓,經過這麼一折騰,又驚又吓,直接腦溢血倒了下去。
周外公搶救的時候,周女士也回來了。
謝涼再一次看見她的媽媽,她的媽媽瘦了很多,幾乎是皮包骨,沒剩下什麼東西了。
周外公搶救的時候,孫家人也來了,但是周女士見了她們就像是沒有反應一樣,她坐在家屬等候室的床上,陰影遮住了她整個身體,她麻木地像是一尊石像。
謝涼沒吃什麼東西,看着周女士說:“媽媽,我餓了。”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看了過來,每一雙眼睛都像是帶着審判。
她們居然帶着腦子裡的“道德”開口說話了。
孫三姨和孫外婆說:“你看這小孩真不懂事,人死了居然還有心情吃飯。”
“真是不識好歹。”
“對呀,虧她外公之前對她那麼好。”
“……”
謝涼無措地看着她們,周女士沒有任何反應,最後謝涼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選擇不再開口說話。
她并沒有錯,但是又真的好像錯了。
外公的墓碑上子女那一欄刻着周女士和周小姨的名字。
但是因為這個墓碑是謝闖托人做的,所以墓碑上周女士丈夫那一欄永遠刻上了謝闖的名字。
周小姨看見墓碑的那一刻臉都黑了,她眼睛早就哭紅了,但是還氣沖沖地對謝涼小聲說:“等我以後有錢了,第一個找人把你爸的名字磨了,有他的名字在,爸爸在地下永遠都不會安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