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無極忍着痛,看了一眼右手上的紅線。
自從進了天演閣,師弟在他身上到處綁紅線,生怕他丢了一樣,綁完腰又綁小指,弄得睢無極有些許不自在。他輕歎一聲,取下紅線收進袖中。袖子裡的少年殘魂見了紅線縮成了一團,睢無極安撫地拍了拍,正欲攏袖,忽然身形模糊,側身閃過一道劍氣。
“不愧是睢劍尊。”陸南華的笑聲在他耳邊蕩起,那把菱形紋路的劍直沖他面門而來,“不過你似乎相當痛苦啊,怎麼……記起這把劍了?”
“無愧”劍氣噴薄而出,有如疾風,托舉睢無極霎那轉移到碧潭另一端。睢無極左手卡住頸間那道傷口,雖說極為疼痛,卻又和陸南華手中的劍産生着微妙的聯系。
睢無極熟讀劍譜,結合各類迹象,一語道出劍名:“此劍名為‘銷魂’,乃上古名劍,其一劍就能重傷敵人魂魄,甚至使魂魄灰飛煙滅。”
“劍尊好眼力。”陸南華輕撫“銷魂”鋒利的刃口,“到底被此劍碎過一次魂,想必你一定記憶深刻。”
言罷,“銷魂”劍身的菱紋緩緩發光,碧潭水面也随之顯現棋盤狀的紋路,劍氣将空間切割成極小的區域,飛速向睢無極擠壓而去!
“銷魂”劍氣森寒,睢無極隻覺魂魄似被凍住了一般,揮劍的動作有些許的滞礙。
但他是睢無極。
他的劍心清正中和,在被極寒劍氣入侵的刹那,劍心散發出溫熱的氣息,袪去四肢的寒意。
“銷魂”劍氣已撲到他的面前,他白衣獵獵作響,左手撚劍訣,右手橫劍在前,輕咬舌尖說道:“破。”
劍鳴驟響,碧潭振蕩!
寒冷森然的劍氣被睢無極一劍返還,死水一池的碧潭漾出層層波紋,清越劍鳴在偌大的區域回蕩不止。
陸南華被“銷魂”劍氣反噬,嘴角溢出黑血,他興奮非常,灰蒙蒙的眼眸黏在劍修的身上,握住劍柄的手微微顫抖。
“你雜修入道,能馴服‘銷魂’恐怕吃了不少苦。”睢無極垂着長睫,“根骨尚佳,有名劍傍身,又背靠朝廷,來日跻身化神期修士之列并不算太難……”
“哦?”陸南華用指腹擦去嘴角血迹,挑了挑眉,“劍尊是在為我可惜麼?”
“我如何可惜你?”睢無極語氣淡淡,“你自己選的路,但願你不曾有過後悔。”
聽到此話,陸南華臉上勾勒出猙獰的笑容,他笑得愈發癫狂:“哈……後悔?梁修世、張文全族、甚至太/祖死的時候……你可有後悔?”
陸南華雙眼充血,嘴角詭異地抽搐幾下:“傅憐春,你說你不會後悔,真的麼?”
“我至今不曾後悔。”
睢無極皺眉看着渾身發抖的男人,語氣笃定。
“但你後悔了,你引魂、煉魂,乃至入魔,從正明局和輪回司那裡争權,掩蓋自己的所作所為,皆是因為你的悔意。”
——“你在後悔何事?”
“我……”陸南華的臉上閃過一絲茫然,但下一刻迅速恢複冷笑,“我有何好後悔的?既然已經走到今日,何苦再去想東想西!”
他話音未落,手上長劍彙聚千萬劍氣,勢如破竹向睢無極刺去。
睢無極不閃不避,側耳傾聽劍氣破空的動靜。雖說劍氣有千萬道,但隻需辨認出殺意最重的那縷,自能一劍破萬劍。
在呼嘯的破空聲中,他聽到一聲尖銳過分的尖嘯,當機立斷騰空而起,一劍蕩開面前的劍風,“無愧”碧水般的劍身纏上那抹純正劍意,徹底粉碎!
他在半空中微旋身軀,白衣如綻放的花,衣擺在空中款款舒展。而後他劍尖一刺,如絲線纏上“銷魂”劍身,生生洗得陸南華身體偏移,人被撩開到百尺之外。
“陸閣主,在恩怨了結之前,我還想問你一些事。”睢無極身影一閃,直接出現在陸南華身後,他左掌使力,竟将人拍回碧潭中心的亭子中。
陸南華猛咳出一口血,五髒六腑似乎被揉搓在了一起,他正欲起身,忽然脖頸寒意十足,那把碧水般的“無愧”已然橫于他的喉間。
“坤甯二十八年,張文全族還未壓上刑場,太/祖廢除之前的判決。可獄卒巡邏時竟發現牢内生機全無,張文一族皆死……”
“你肯定認為是我殺的罷?”陸南華低笑出聲,“很抱歉,真不是我,我找了一百多年的答案,也毫無頭緒。”
睢無極握劍的手一抖,眸中閃過驚詫:“那你如何得到那些魂魄的?”
“我說是這口碧潭給我的……”陸南華一指那碧綠幽深的死水,神情近乎癡狂。
“睢劍尊,你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