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塵足今古,白骨亂蓬蒿。”
子亞醜,盤龍城家主,妻昭陽帝姬婦弋,一女喚雅青,子鏡子钰之外祖父。
他曾經風光無限,是盤龍城最年輕有為的家主,迎娶昭陽帝姬更是一段佳話,可匆匆數年,就突然變成了一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消失的突然而隐秘,在事死如事生極重視葬儀的大邑落得個不封不樹孤魂野鬼的下場,沒有人知道他的屍體在哪裡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銷聲匿迹。
這是無邪記事以來就在尋找答案的謎。
镗镗無意在兩個小孩子手裡發現了皇穹宇大祭祀骨作坊的舊址殘留了一些龜甲,龜甲拼湊出來大意為,曾經的盤龍城并不在現在的地方,現在的盤龍城是亞醜為迎娶昭陽帝姬專門修建的,亞醜死後,原來的盤龍城再也不見了,龜甲上寫明了真正盤龍城的位置和路線,很難想象盤龍城舊民如何艱難輾轉留存了這一點點痕迹。
無邪陪着鄧祭酒風餐露宿,借着黃金家族的陀螺總算是走到了地方。
若不是陀螺一向奇準無比,無邪很難相信眼前這片死掉的土地,長滿苔藓、蒼涼破敗的廢墟,是曾經煊赫了幾百年的盤龍城,數百年宏偉無比的王朝城邑,轉眼之間黍離稷苗,隻殘存一點蛛絲馬迹,滄海桑田,如夢如幻。子亞醜死後,博望學宮幾代學子翻越險惡的山脈林莽,迷失于無邊的沼澤霧瘴,蹚過湍急的冰川河水,遭受猛獸的襲擊,忍受絕望和疫病的打擊,屢屢險些喪命,而現在謎底就在眼前了。
在陀螺的指引下,他們來到一個深入地底的洞口,無邪看着深淵巨口深不見底道:“您在這裡稍作等候,我先進去探探路。”
鄧祭酒擺擺手,撐着木杖道:“我随你同去,彼此照應。”
無邪打着火把走在前面,火把瞬間将這濃郁的黑暗燒的通透,似乎這裡隐藏的秘密和冤屈都因着點點光亮瞬間翻湧起來。無邪看到火光下牆壁上影影綽綽的壁畫。
初時隻以為是塗鴉,細看才發現是血迹畫上去的,作畫的人當時應該已經十分虛弱,畫得不成樣子,無邪辨别了一會,才慢慢看懂。
這是皇穹宇曆代陛下獻祭人牲的畫面。
如何抓捕,如何殺戮,如何祭祀,一層層的骸骨,看的無邪頭皮發麻,還有許多讓人不忍細看的畫面,人牲裡面大人将孩子護在身後,可是卻雙雙不能逃避,直到最後一刻,大人依舊護着身後的孩子。屍身之多,手法之殘忍,到處都是歪七扭八的骸骨。無邪不敢走慢也不敢走快,心裡難受得緊,胃裡隻想幹嘔。
鄧祭酒拍了拍無邪的肩膀道:“孩子,一個人的價值是由他能承載的真相決定的,不要忘記你看到的。”
無邪本就在感同身受方面天賦異禀,他強忍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完全不敢細想累累白骨後的生命經曆了怎樣的一生,他們的情感希望,痛苦遺憾。隻能抱持着有些記憶是為了不重蹈覆轍,賦予自己此行無上的意義,才能稍稍緩解眼前一個普通良善的人都無法直視的畫面。
路的盡頭,是一處簡陋的神龛,蛛網落雪般籠在上頭,又在邊沿上垂絲,繞着神像飄絮,無邪屏息靜氣無比虔誠的在破敗落灰的案幾上上了一炷香,燃起的香剛一插上,無邪就感到塵封的味道,立刻破裂、蜷縮,退散了,蛛絲網落,石門洞開,枯木逢春。
無邪還在消化眼前的一切。鄧祭酒轉而問道:“北音遺響,你練得如何?”
“隻得殘篇,十分勉強。”無邪抱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