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韓府中。
晨時天光微熹,四下靜無人聲。聶枕月睜開眼睛,漸回神思。
窗隙輕風拂過,紗帳微揚,她安靜望着頭頂承塵,心中默默思忖:
昨夜賀昀昭說,今日派人去傳信,想必韓樂瑤很快便會知曉中丞身亡之事。而自己又在跟蹤窺伺她之人身上下了毒,今日必會有人現出異樣,隻需細細觀察便是。
下毒、縱火、跟蹤。聶枕月慢慢從身側擡手,手背覆在眼睛上,歎了口氣。雖不知這三件事是否同一人所為,但今日隻怕要熱鬧得很了。
忽聽花紅的聲音從床帳外響起,小心翼翼問道:“阿月大夫,您醒着麼?”
“嗯,怎麼了?”聶枕月回過神,翻身坐起。
花紅繼續道:“方才賀大人來過一趟,見您未醒,便急匆匆地走了。好像……是查出縱火之人了,如今正在審。”
“查到了?”聶枕月穿好衣裳,系上面紗,掀開床帳走了出來,看見花紅怯怯地站在外面,便笑了笑,“他來做什麼,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對!”花紅忙點點頭,“大人說,他今日不知會審到何時,還說……”
她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一點音也發不出來了。
聶枕月鼓勵地看着她,笑道:“沒關系,你說。”
估計不是什麼好話,但也沒什麼好意外的,畢竟她從沒指望能從賀昀昭口中吐出象牙。
“大人說,你自己下的毒自己看着辦,趕緊想辦法把這事解決了,他可沒時間也沒興趣再跟你後面替你收尾。”花紅一口氣迅速說完了。
“……”
聶枕月聞言意外地挑挑眉,笑着點頭道:“好,我正是待去處理此事。”
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此事賀昀昭竟肯放心經由她手解決,那是否可以說明他已對自己有些信任了?
聶枕月走出門外,突然又轉過頭,囑咐道:“對了,你如今牽扯入此事,萬萬不可随處走動。我知你牽挂柳綠,别擔心,待她醒了我自會告知你。”
昨日賀昀昭走時并未再置喙,應當是默許了她留花紅在屋中。
花紅一時未答,眼眶卻忽地紅了。她深深屈膝行禮,低頭道:“多謝您的相助,這份恩情花紅定會銘記于心一輩子。”
聶枕月放心轉過頭去,忍不住又想起賀昀昭對她展露出的信任,頓時滿心歡喜,笑眯眯地踏出門檻——
“阿月姑娘,你醒了?”
一道熱情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聶枕月身形一頓,緩緩轉身。果不其然,正對上高乘期盼的眼神。
“哎呦你可總算醒了,我都等你半個多時辰了。”高乘迫不及待道,“走吧,咱們現在去哪兒?”
“……”聶枕月微笑道:“高大人怎麼在這兒?”
不消多說,定是賀昀昭派他時刻跟着盯緊自己。
高乘這邊也滿腔苦水,心中不情不願。今日他原本要照常跟去問審,誰知賀昀昭突然站住,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和顔悅色道:“不必跟着我,你不是一向最聽她的話了嗎,今日便獎你去跟着她吧。”
誰?高乘摸不着頭腦,經旁人一提醒,才知是聶枕月。
他疑惑道:“大人此話何意,我何時聽阿月姑娘的話了?”
賀昀昭瞅他一眼,笑道:“她要你帶她來,你便乖乖帶她過來。她要帶走花紅,你便拱手讓她帶走。高乘,這還不算聽話的話,你還想如何聽話?我看,不如弭劫司這指揮使幹脆讓她給你做行不行?”
高乘一愣,終于反應過來,暗道一聲不好!當時從火中出來後,他着急跟上賀昀昭,全然忘了還有花紅這回事。昨日見她在聶枕月房中,還當是賀昀昭授意,也并未多想,哪兒能想到又是被聶枕月偷偷帶走的。
于是半個時辰後,高乘便垂頭喪氣地出現在了聶枕月門前。
自從她來之後這兩日,他三番五次因她受責罵,心中難免多多少少有些怨言,但礙于破案事急,便也不好多表現出來。
思及此,他笑道:“大人有要事在身,特命我來幫你。”
聶枕月笑容滿面地點頭,心道壓根不需要你幫。
高乘也笑容滿面地點頭,心道壓根不想來幫你。
于是兩人面對面友好地笑了半天,然後才一同并肩走了出去。
沉默之中,聶枕月一邊走,一邊在心中慢慢思量。眼前當務之急,是去找到身中“浮香手”之人。她暗暗計劃,打算将韓府上下一個個找遍,直到找出異常之人。
“我們現在去哪兒啊?”走出一段路後,高乘終于忍不住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