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五人動作劃一,蹲下身來舉着手中的蠟燭讓光亮掃向地面,這個山洞的地面上鋪着一層黑黑的顆粒,看着不像土塊沙石。羅影掏出一個布帕,白陽來接過他手中的蠟燭,他隔着布帕抓了一些地上的顆粒包好,塞進了腰上的荷包中系緊。
地上的木箱上沒有封條也沒有上鎖,白陽來将蠟燭交給羅影拿好,打開了一個箱子,箱子裡是鋒利的馬刀;再連開幾個箱子,刀槍劍戟都全了。
羅影舉着蠟燭說:“他們這是私販兵器!”
白陽來查看着箱子裡的兵器問衆人:“你們能看出這是出自何處的嗎?”
兵器上沒有任何标識,白陽來隻看得出不如營中所用之兵刃打制得精良,但是再多的就看不出來了。剩下幾人跟他也差不多,隋得遠說:“要不咱們帶一把回去讓營裡軍械坊的人看看?”
唐竟民說:“他們不是核對過這裡的東西?帶回去的話會被發現的吧。”
白陽來想了想說:“現在有三個問題,第一,這些東西放在這裡應該隻是隻是暫存,什麼時候會被運走?如果我們跟蹤運走這些東西的人那麼就至少能知道他們其中一方的身份。”
羅影點頭,他手中的蠟燭也跟着他點頭的動作晃了晃,如果讓他去跟一定能弄清楚。
“第二,”白陽來說:“這些東西為何要暫存于此而不是直接運到目的地。第三,方才那個大管事說李将軍的人也搬他們的東西了,意思就是說交易這些兵器的不是金銀而是貨物,那麼是什麼貨物呢?”
羅高川聽完白陽來的話啥也沒想直接問道:“将軍,您說我們該怎麼辦?”
白陽來把手中的弓箭原樣放回箱中,又将箱子也照樣蓋好,說:“我們順着這裡的路下山,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發現,不管有沒有,留幾個人在這裡看着,羅影回去禀報大将軍。”白陽來說:“這裡恐怕不适合做我軍的營地了。”
羅影感覺到白陽來語帶失望,立刻說:“草原地方廣大,定能有其他合适的營地的。”
唐竟民也說:“對,我們往其他方向找找,有幹淨的水源就行。”
宋甯生說:“實在不行我們打口井。”
白陽來笑了說:“是,你們說得對,營地的事以後再說。咱們先出去。”
順着出口那條丈寬的路往下走拐了個彎迎來一個岔路口,左右兩邊各通向一個未知的地方,六人十分默契地選擇了左邊那個。因為不知道還要在山裡走多久,為了節省蠟燭他們六人隻點了三支蠟燭,兩人一起排成前後三列。這一走就走下了山來,快到洞口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夜晚的涼風,幾人鑽了一晚上的山洞,此時出來隻覺得涼風吹過神氣為之一清,伸了伸手腳,白陽來說:“走吧,去另一條路看看。”
右邊的路是另一個山洞,與他們一路穿行的那個洞不是一個方向,要說這座山确實夠大,這個洞雖然在下面,但是比他們發現的那個放兵器的洞更大一些,貨也堆得更多。這裡的貨物他們前兩天才剛剛見過,“是糧食!”羅高川一眼認出,他們跟着白陽來剛把十萬擔糧食運回營中,在這兒又見到了。
唐竟民舉着蠟燭四處看:“上面的洞裡是兵器,下面的洞裡是糧食,這些人要幹什麼啊?”
隋得遠與宋甯生查看放糧食的麻袋,沒有發現什麼特别的标記,看來這群人很缜密,糧食和兵器上都沒有任何标記。
羅高川不死心:“一點兒記号什麼的都沒有嗎?”
隋得遠與宋甯生一齊搖頭,隋得遠說:“沒有,什麼都沒有。”
宋甯生摸着麻袋說:“我覺得這個裝糧食的袋子與我們運回營的糧食袋子不同,這算嗎?”
白陽來越想越不對:“一般來說兵器和糧食這樣的東西是一定會留下标記的。兵器會打上軍械監或各坊的徽記,糧食袋子上也應有糧倉的字号,沒有反而奇怪。”
大家一想,是啊,如果都沒有的話,那就說明“這些兵器和糧食是特制的!”羅影驚呼。
隋得遠立刻明白過來:“那些人為了在此交易這些東西特制了兵器和糧袋?”
唐竟民試圖表達得更清楚一些:“應該說是他們特制了沒有标記的兵器和糧食私自交易,選在這裡是特意鑽了草原地廣管束松散的空子。”
宋甯生說:“對。”
剩下三人也一起點頭,表示贊同。
疑問當然還有很多,但時間已經過去了不知多久,天可能快要亮了,他們從這邊下山還要走回之前藏馬的地方,路不熟不知道要走多久,于是白陽來當即決定原路返回。
存放兵器的山洞山壁不甚平整,略有借力之處,幾人疊着羅漢将白陽來送到了他們跳下來的洞口,白陽來将腰帶做的長繩再次放下,将人一個個拉了上來。六人順着原路穿山回到最初進山的地方,找到了藏起來的馬匹。
白陽來與羅影回營報信,隋唐宋羅四人留在此處躲藏起來以備萬一,如果再有異動則再分出兩人回營報信。
一路趕馬奔回營中,兩匹馬是吃了半日的草又睡了半夜的覺,馬上的兩人卻是水米未進,全憑一股意氣撐着。
營後,白陽來去見雍長齡,羅影去找葉真。在進中軍帳之前,白陽來吩咐自己的親衛去找燕昭鵬準備些食水,讓葉真那邊熟悉路的斥候趕緊給留在山下的四人送去。
雍長齡聽說了白陽來帶回的消息沒有耽擱,立即指派元淮和蕭懋等人從另一個方向出發為大軍尋覓合适的營地,對于有人在草原上私下交易兵器和糧食他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白陽來對此有些疑惑,徐常青以為雍大将軍是慣常地喜怒不形于色,但白陽來感覺他似乎是知道什麼。
雍長齡将事務分派下去後,給白陽來準備的軟和吃食也端了上來,雍長齡說:“就在我這兒用飯吧,吃一些就趕緊睡,睡醒再洗漱,我不嫌棄你。”
白陽來一回營就讓等在營門口的親衛去向燕昭鵬報平安了,此時心中有事也并不急着回自己帳中。他謝過雍大将軍開始吃飯,廚下準備的正是燕昭鵬都很喜歡的湯面,一口酸中帶着微辣的熱湯下肚,舒服得疲憊盡去。
雍長齡一邊看着他呼噜呼噜地吃得又香又好看,一邊說:“吃就是,總是看我做什麼?”
白陽來看着他眨了眨眼,恰到好處地傳達了自己的疑惑。
雍長齡給他倒茶說:“你是想問我是不是知道什麼?”
白陽來點點頭伸手去摸餅,雍長齡把餅移開:“先喝湯吃面,多吃些肉也使得,這餅太硬實了,你别急着吃它,仔細肚裡難受。”
白陽來隻好繼續吃面吃肉,雍長齡看着他欣慰地笑着說:“我當年看康兒吃飯,以為她女兒家秀氣,就是那般吃飯的,後來才知道她是腸胃不好,吃不了、吃不多。你吃飯也優雅得體,可是你看,你吃得多好。”
白陽來對他笑笑說:“那也是因為咱們營中夥食好呀大将軍,這面這肉都好吃,湯也好喝。”
雍大将軍笑得更暢快了:“那是當然,咱們營裡的夥食花銷一年抵别人三五年的,能不好嗎。你平康姐姐雖然仙去了,可她給咱們留了一條礦脈,你家大将軍我有的是錢,能用錢要着的好咱們都能有。”
白陽來能在山上看出洞中的礦脈就是因為他曾奉雍大将軍之命帶着雍平康的手記在林州找到了剛才說的那條礦脈。白陽來看着雍大将軍,一時不知道他突然提起這些是想說什麼。
雍長齡收起了笑意說:“林州軍府的開府将軍名叫黎宏,我知道他私下裡一直倒賣兵器,不過聽說他隻收鹽和貴重香料,沒聽說交易糧食的。”
白陽來從懷中抓出一把谷物放在桌上說:“這就是那山洞中的糧食。我分不太清,但是明顯看得出這些不如我們之前運進營裡的好。”
雍長齡看了看桌上的谷物說:“嗯,這我也看不出更多的東西。不過話說回來,不論是誰在草原上交易什麼,都與我軍無關,我們有我們的事要做,此時此刻不宜為無關之事分心。”
白陽來低頭受教:“大将軍所言甚是,末将遵令。”
雍長齡替他補充:“隻是……”
白陽來擡起頭來莞爾一笑,并不在他面前遮掩避諱:“隻是,末将心中總覺得我應該能從他們的交易中發現些其他的東西。”
雍長齡眯了眯眼睛:“莫非是與你有關的東西,你是懷疑之前你發現的那枚木牌就是這些人的?”
白陽來确實這麼想:“正是,大将軍明鑒。”
雍長齡點點頭:“左右現在也不用你打仗,你若分心去查也無妨,機警些,不要冒進,有發現記得回來報我。”
白陽來眼中的崇敬與欣喜幾乎要溢出來了,雍長齡瞥了他一眼自去做事,留他吃完飯後在帳中休息自便。
直到這日入夜,燕昭鵬才見到了回來洗漱的白陽來。